楔子 林拙走之后的第二个年头,方承谦遇到了曲赋。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院的迎新会上,女人轻盈又大方地坐在对面,得体微笑。从英国留学归来的女博士,方承谦心想,倒是个肯念书的主。 第二次见面,方承谦正光着膀子坐在房里发呆,忽地一个女人探出头来,问他,方老师,能帮我搬下行李么? 方承谦愣了愣,走出门去,看到曲赋大箱小箱七八箱横陈在走廊上,隔壁空了几年的房间,大门正支唔支唔地摆动。 方承谦三十五岁,未婚。这让他在同事和学生之间多了一个棘手的话题,多半时候方承谦会对同事笑笑而过,说,我倒自愿一个人。而少数时候,他会说,不过是一种生活状态。 而对于曲赋,他倒是有了第三种回答:你呢? 曲赋今年二十八,人长得标致,南方女孩儿的水灵和白皙在她年轮的印迹里丝毫不退,笑起来会有隐隐的酒窝。 这样一个女人,却也和他一样,甘愿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里,确实让他惊诧。两人隔墙而住,早晚总有相遇而笑的片段,方承谦每次都会想,这女人,古怪。 学院里有年长的老师瞧他二个平日言语搭调,便有意搓合。方承谦尚还没来得及开口,曲赋已从容笑起来说,我已有心上人了。 这倒让方承谦大大舒了口气。 某一日,方承谦站在阳台喝水,透明的玻璃杯里折射斜日余辉,映在他淡灰色的衬杉上,恰似一轮红日。女人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轻声叫了声,方老师。 他木讷回头,那一瞬的光影交错,他恍然看到那张想念了两年的笑脸。这是方承谦两年来第一次错觉似曾相识,于是在他之后的言行里,眼前的人,亲切又陌生。 在那之后,方承谦开始关注这个女人。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举止神态,她的过去,她的将来,她的一切一切,他都默默无闻地听着。她恍然不觉。 在一次开会间,曲赋在他耳边轻问,方老师,你晚上可有时间? 他的心紧了紧,无缘由卡住了声音。他惊慌失措,定神再瞧眼前的人,微微笑起来,晚上约了个朋友吃饭。 在转头,漠视,眼角余光的连续瞬间,方承谦在心里长长叹出一口气来。他要等的人,原不是她。可是耳侧呢喃的细语轻言,却让他不胜疼痛地揉了揉眉间。两年了,他始终,忘不了他。 1、方承谦 方承谦是个老师,每每当人问起,他总爱说,教书的。学校在城市的郊外,隔了近一小时的车程,公路却不似桥梁,好比将两个地点陌生地连缀,没有丝毫牵扯。 他是自愿住在学校里,自我陶醉地像个隐士。大学的课程不多,教务更少,多半时间还是闲在寝室,看书看报看电影,或者,适当性地发发小呆。 住在四十平米的小屋子里,对面的楼住着正值豆蔻的大学女生,有时他闷着,便拖把椅子坐在阳台上喝水,楼下的人流来去,年少的无知和无畏,一目了然。 他从未想过这样子过一辈子,在他读硕读博的那些年,理想抱负都曾经宏图万丈,而真正现实地择业时,他却选了这样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待在这个繁华闹市的乡下,安安稳稳,淡然地生活。 一个人一间房一张书架一板床,有时他坐在房里,看看四周,不忍自嘲而笑。他的工钱并不低,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却又不知该花在什么地方。 身边的笔记本用了近五年,记载着他这五年来看的所有书籍和感悟,破损的外壳招来不少要他换一台的善意相告,他只笑笑,并不多言。 同事笑他小家子气,衬杉被洗得退色,领口也略有磨损,他还是穿着,也不在意。多数时间和同事聊起的还是专业,关于课程的进度和学校的规章,于是有女同事在背后闲话,难怪他三十几了还是个光棍。 我叫方承谦,这是我的电话和电邮,有事,可以找我。 学期的开学,新的面孔,他总是同一句话。不善言辞,在课堂上提着声调,掩过自己站在人前的不适。下课的十分钟,一个人站在走廊发愣,或者和旧同学通个电话,彼此慰勉。 有女学生爱在下课后跟着他走一程路,问一些专业的事,一些生活的事,一些他的锁事。他笑着应对,心里多是喜欢这样的小孩子,似懂非懂的探测。 夜里学校静如渚水,他住得高,站在阳台可以俯瞰整个生活区在点点灯火里沉寂。也就那么一小会,他会希望有个人站在身边,说说话,或者,只是简单地相拥,彼此不言语。他笑笑,然后摇摇头,慢步走进房间,关了阳台的门。 哭过一次,在看完一部电影之后。方承谦扼制不住,关了灯,趴在床上,眼泪一直流,却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时间慢腾腾走在凌晨两点,脑子里还悬着片子最后响起的歌词。 这一年他三十二岁,他以为自己对情绪控制得心应手,以为表情收放自如,却还是在一个半小时旁人的故事里落泪,一夜无眠,越不过这个屏幕和现实的跨度。 连绵一段时间,精神恍惚。在一个人的夜里,静不下心看不了书,玩弄着手机的名片却拔不出一个号码,心里太多事,无从说去。朋友二字,浅浅停留在他正常生活的尺度,却没有人,真正明白他内心藏了十几年的难言。 去食堂吃饭的路上,遇到了上课的学生。男孩子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老师,这顿我请。他其实也不记得这学生叫什么,只是上课时眼角余梢留下过一些印象。 吃饭时,男孩子和他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忽然贼笑起来,方老师,我们班好多女孩子喜欢你呐。 他一愣,瞧着那张坏笑的脸:嗯?是吗? 低下头吃饭,这尴尬的几十秒,他无心去细想自己是否装得够傻,只是不愿在学生面前显得太过难堪。食堂人流不断,男孩子若无其事继续高谈阔论,他却已不耐。 三十而立的男人,没个着落,于他而言,这确实是一个避无可避的话题。他不得不去直面的人生途径,在这个路口,显得局促非常。方承谦总是会想,这是自己的事,别人怎么看,无所谓。只是现实重重压下来,他不时难堪的局境,总让他心里有所忌惮。 差不多在这个时间点上,方承谦遇到了林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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