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小说《抱枕》

作者：乌堇烟 (青果 QNGOO)

　　床的右侧微微塌陷下去。被子的一角被掀开，微凉的空气透了进来。

　　熟悉的温暖体温靠近了些，于是我将嘴角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他们说，那是微笑。

　　少爷，晚安。我说。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以往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会将我侧翻，重重的手臂压上来，将我拥进怀里。

　　今天也没有例外。

　　身旁渐渐传来少爷均匀的呼吸声。我不可以睡着，不可以动，因为我不可以惊动少爷，不可以打扰他的睡眠。这是我的工作。

　　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少爷身边的。我的世界是漆黑的，所以对时间也就变得没有那么敏感。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大概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吧。我被带到这个家，被教导礼仪和知识。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家里都是很温柔的一群人。他们不在乎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他们一遍一遍，带我走过家中的每一个阶梯，每一个房间，耐心地指导我做一些正常人容易做到，对我却变得困难的事。

　　这个家里，每一个人都那么的温柔，所以在第一次听见少爷的声音时，我变得非常好奇——为什么那个人听起来，总是那么生气呢？

　　馨儿姐姐只因为递给他的咖啡温度高了那么一点点，就惹到他不高兴。他把咖啡杯摔在地上，并且还把馨儿姐姐赶了出来。

　　明明听起来已经是个长大的少年了，为什么他不能对周围的人温柔一点呢？

　　不过当时，并没有人教导我这些。

　　管家爷爷只是从小就告诉我，少爷是这个家的法律，我必须对少爷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因为我今后会是少爷身边最近的人。

　　什么是最近的人呢？

　　后来啊，我才明白，那个总是发脾气的少爷，是需要我做他的抱枕的。

　　原本我也不知道，抱枕是什么？

　　不过，我有时候会听见少爷说：抱枕，你就不能抱紧点啊？我很冷。又或者：抱枕，你最近干嘛不好好吃饭？抱起来都没以前舒服了！

　　开始时我还懵懵懂懂地想，少爷是在对我说话吗？可是我不是有名字的吗？不过，次数多了，我也就渐渐习惯了，每次听完他的抱怨，都会微笑着回答一声：是，少爷。大概是我无法看见他发怒表情的缘故，他的声音，在我听来更像是孩子另一种撒娇的方式。所以，我只会将我放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一些。他喜欢我这样。

　　充当少爷抱枕的夜晚，我都是不能睡觉的。黑暗中无所事事的时刻，就会想，身边的少爷，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境呢？

　　有时候，我很清楚地知道他在做噩梦。他会突然呼吸变得急促，双手拼命地想抓住些什么，于是会将我抱得更紧些，头埋进我的颈窝。那时我就会用极轻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再次哄他入睡，等他再次熟睡过去，我才抬手拿过床头的毛巾，替他擦去背上惊出的一层薄汗。

　　有时候他睡得甘甜，梦里也会笑出声来。我虽然不知道他做着怎样幸福的梦境，却也还是会情不自禁地陪他一起笑着。

　　随着少爷渐渐长大，他变得经常很晚回家。

　　而我变得，每天不知不觉地习惯等他回来。

　　我的生活是围绕少爷而转动的。我每天锻炼身体、学习格斗，是管家爷爷希望，假如出了意外，我可以保护少爷。

　　因为我对时间太没概念，管家爷爷就为我定制了一款手表。每隔一个小时，戴在手上的表就会振动一下。

　　有时我躺在床上等少爷回来，也会不小心睡着。因为是浅眠，所以很容易被表的振动拉出梦乡。

　　于是，我就知道——又过了一个小时了。少爷还是没有回来。

　　记忆中有一段时间，少爷很少回家。我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等他，可是他依旧没有回来。后来有一天，少爷进门时我刚刚起床，他就问我：我不回来的时候，你也是不睡觉这样等我吗？

　　原来他知道我晚上陪他的时候是不能睡觉的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进了一丝欣喜，于是我微笑着说：是的，少爷。

　　我听见他微弱的抽气声。然后他说：你笑起来还挺好看。

　　我觉得他很少用不生气的语气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于是又笑了。我就知道，少爷他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呢。

　　充当少爷抱枕的时候，我一直是对少爷百依百顺的。

　　我吃营养的饭菜多长一点肉，是为了少爷抱起来舒服；我每天跟着健身老师锻炼身体，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保护少爷。后来少爷嫌我的身体不够柔韧，管家爷爷就给我找来了软功老师，我继续为了少爷而努力着。

　　我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温柔地爱着少爷。他们从小看着少爷长大，对待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即便少爷总是爱发脾气，他们也都是惯着少爷，宠着少爷，他们说，少爷啊，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呢。

　　以前我不懂，后来才渐渐发现，真的是这样。

　　有时，冬天他洗完澡，也不擦干，就这么湿淋淋的躺下然后抱住我，一瞬间的寒意会让我不可抑止地哆嗦一下。每到那时，他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情景，要笑好半天，然后才问我：冷吗？要不要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我虽然不知道我冷得颤抖一下算什么有趣的事，可还是会微笑地回答他：是，少爷。有时他心情好起来，愿意与我多说两句，可通常我只能静静地听着，他不高兴我不理他，我就在适当的地方补充一句是，少爷，可是，他又会不高兴我对他永远就这么两句话。那时，我只好对他笑笑。长久以来我都被教导着在少爷面前不可以说多余的话。现在，他让我多说两句别的，我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还好，每次我对他笑的时候，他的气似乎也就消了很多，又会开始温柔的跟我讲一些我听不懂的事。

　　于是，我又知道，少爷喜欢我笑。

　　后来有一天，少爷说：抱枕，我们来接吻吧。

　　我很奇怪少爷为什么听起来有些羞涩的感觉。我依旧笑着回答：是，少爷。不过，接吻是什么？

　　就是少爷的鼻息靠近了过来，我的嘴唇就这么忽然被覆盖住了。他细致地摩挲着我的嘴唇。我变得呼吸有一丁点困难，我想张开嘴吸气，少爷的舌头却灵巧地打开了我的牙关，好像在邀请我与他一起似的。于是我也尽量配合着他，与他的舌头交缠在了一起。

　　可是我怀中少爷的温度渐渐变得发烫。趁他离开我的嘴唇时我问：少爷，您是不是发烧了？您的体温变得

　　我还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就被挡进了他再次覆盖上来的唇息里。他开始吮吸我的嘴唇，呼吸也变得滚烫。

　　少爷我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您

　　别动。他低哑的嗓音吓了我一跳。

　　他忽然抱紧我，也不再和我接吻了。

　　你都没有感觉的吗？他问我。

　　您说什么，少爷？我迷茫地望向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轻声笑了一下。

　　小傻瓜。他说。

　　我以为，傻瓜不是个夸奖人的词汇。可是为什么他叫我傻瓜的嗓音，听起来那么动人呢？

　　他松开我，走下床。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浴室里传来淋浴的声音。

　　少爷渐渐变得喜欢回家了。

　　用他的话说，他下班了。

　　他会和我一起吃晚饭，在书房工作时也需要我在他身边。疲惫的时候，他就会转过身抱着我，我也就回抱着他。那样的时刻，世界宁静得吓人，我连呼吸声都要小心地控制，生怕惊扰了他。

　　少爷变得喜欢和我接吻。两个人在书房的时候、在卧室的时候，甚至有时候在餐厅，我听见管家爷爷的脚步声刚刚走远，他都会突然把我拉进怀里，抱着我，温柔地与我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