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同志浴室游记

着古罗马公众精神生活和社会文化的“卡拉卡拉大浴场”，占地超过十二万平方米，可供两千三百人同时洗浴。除了热，温，冷水浴之外，还专辟健身房，花园和图书馆。然而，这座在全世界可谓首屈一指的极具规模的超级浴场，由于历史变迁早已不复存在，否则，那绝对是一个极好的看点。

鉴于德国的阿波罗带来的欣喜和启示，在漫游古城之间，我特意前往罗马的阿波罗浴室一探虚实。

阿波罗桑拿地处小巷中部，门面略小，象一间普通平实的小铺。一成年女士坐镇店中。男同浴室怎么会有女性把守？这种感觉特别奇怪而且不畅。我试探地问道，这里就是阿波罗桑拿浴室？我担心误入歧途。女士尚未回答，就见一裸男腰系毛巾从里间冒出。是的，我没有走错。但是，成群裸男就这样在一女性面前招摇过市，无论怎样都非常别扭。

十四欧元门票，另需交十五欧元年费。桑拿要付年费？不可思议，闻所未闻。我只是偶尔途径，而且相信一年之内也绝无可能重返此地，年费与我何干？远道而来，可以通融免交吗？貌似温良的女士坚决地回绝了我。犹豫片刻，再行游说，仍遭拒绝。实在不通情理。当然，这是对我而言。罗马自有留人处，何必只顾这一厢？虽然，它顶着让人充满遐想的阿波罗招牌。再朝里面望望，不见帅哥出没。如果此刻，亮影频现，那么，我相信也许会改弦更张。罢了，掉头走人。

走完了一天漫长的路程，晚间，仍然兴致勃勃，再去另一家试试运气。

欧洲大型俱乐部（EUROPA  MULTI  CLUB，VIA  AURELIANA  40）就在闹市城中，距我住处不远，大路宽阔，我不用提心吊胆严防不测。

店面不大，但灯火通明。两个年轻店员正和同样年轻的浴客谈笑风生。感觉不错，走近柜台。对方只说意大利语。比比划划之间，我被告知，我同样要付十五欧元年费。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了。难道意大利的桑拿浴室，都有交年费的传统？难道这是意大利的标准行情？也许，这是一个招揽本地顾客的良策，但对于众多的异乡游客却未必如意。再行商量，年轻人似乎根本没有我们中国人历来的来者不拒或通融处理或高抬贵手之意，当然也许，他们从未有过先例。于是，再次憾然转身，心有不愿。

直到走在华灯耀眼的街头，我才恍然大悟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而且，入乡就一定要随俗。何况，区区十五欧元无论如何算不上一回事。更何况，谁知道将来我是否仍有机会造访意大利，造访这家虽然不是阿波罗但似乎还亮丽可人的小店？明天或将来，对于任何人，都永远是未知数，只能寄望，而无从把握。

于是，第二天夜里，我毫不犹豫重返此店，痛痛快快交了十五欧元之后，得到一张编号为10905538的年卡。微笑地望着它，心里明白，一年之内，我应该是不会再有机会使用它了。作为一个纪念品？也不错。再交十四欧元，拿到一方薄薄的很难拭尽浑身水珠的浴巾，轻声踏入。

桑拿浴室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我的意思是，任何一间普普通通的店面，外人是永远都不能猜度其深藏内幕的。设计师足够聪明和巧妙，外表上一间小小的店面，里面却别有洞天，四通八达。

单间隔间众多，曲径回廊重迭。两座按摩浴池，两间宽大的湿蒸屋。只有干蒸室狭小，只能容纳三两人。

顾客不少，人来人往，仿佛赶集。

绝大多数是青年人，其中还有几个东方面孔。一对黑白双星相依走过，划过一道闪亮的光影——白男英气逼人，黑男粗壮有型。他们是情侣同游。老年人总是落寞的。望着他们孤独地候在一隅而没有人眷顾的身影，心生怜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充满年轻人的场所？在这里，除了目光和心理的满足，他们是很难得到任何生理上的慰藉的。而且，只要被婉拒，自尊心就会被伤害。何苦来着？走过青年中年步入老年，应该只有精神上的坚守而不是生理上的慰藉了。作为同志，如果老年时依然茕茕孑立，这真是人生的悲哀。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够和自己相爱的人一起，携手漫漫人生路？

有一青年用目光追随着我，用脚步跟随着我。我们在长廊深处停住。他很年轻但大腹便便。年轻人怎么会饮食或酗酒过度以至于如此比例失调？不解其故。

他希望我们在小间独处。

在清晰的灯光下，我清晰地望着他。年方二十五左右，相貌和善。除了隆起的小腹，他还有一双不是十分严重的斗鸡眼。他的东东呈弯曲状勃起。我们相互轻抚，没有声响，只有交流。仅仅触摸了几下，他便紧紧捂住了，仿佛高潮马上就要来临。他的眼中流露出恳求停止的神色。须臾，再行触摸，他又紧紧捂住了，喃喃自语，目光幽怨。轻轻问道，需要继续帮你吗？他摇摇头。

我离开了他的小间。

在湿蒸屋，一瘦高黑人中意于我，被我善意地推辞了。为什么不是之前见过的双星中的那颗黑星？

唯一让我心动的，是当我又一次进入昏暗的湿蒸屋，彼刻，空荡荡的大屋中，只有一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靠近。细瞧。这是一个皮肤黝黑，擅于运动的健壮青年。面庞冷峻。典型的意大利人的鹰钩鼻梁。身材魁伟。肌肉发达。胸臂仿佛被雕塑过了，线条刚毅而健美。

有一种触摸的冲动。

我靠近而坐。没有反应。我触碰膝头。没有避开。心中有数了。

我缓缓抚过他结实的肩头，犹如抚过一座雕像。他饱满的胸脯充满力度。不禁，轻轻吻去。

他看了我一眼。对视中，可以感到目光犀利，是那种意大利球员凶狠冷酷的没有一丝柔情如同山鹰一般的目光。意大利人是山鹰的后裔？如果在途中相遇，我一定会将其纳入被通辑凶犯的行列避而远之。但是在这里，即便是凶犯，也有桑拿的需求，也有快意需要释放。

他微微低下头，轻轻解开浴巾，一道黑影闪过——一柱擎天！这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宝贝：壮实，坚硬，黯黑，挺直，紧贴小腹。我用双手去握，高耸的山头还是傲然而出。人与人，人种与人种，差异竟是如此不同！除了惊叹，只有惊叹！这是造物主的杰作。

爱不释手。

轻声建议，一起去单间，可以吗？他听了几遍，仍然满脸疑惑。他听不懂英语。

酷热。大汗淋漓。

告知山鹰，闷热难忍，欲去淋浴。待浴后返回，湿蒸屋已阒无一人。那只雄踞在一角的山鹰消失了。之后，我寻遍每一个角落，仍然不见他的踪迹。就这样，这只健壮而冷峻的充满性感与力度的意大利山鹰，在转眼之间，从我的眼前悄然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连一点悬念都没有留下。

恍如一梦。

弗抵罗马，在熙熙攘攘的车站，我就办妥了最后一站前往巴黎的手续。

一百二十一欧元的火车票，早上九点发车，行程十一个小时，晚上八点到巴黎。或者，一百一十八欧元的机票，晚上九点半启程，一个小时后到目的地。这难道还要选择？毫无疑问，天经地义，想都不用想。只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明白，怎么会有如此不合逻辑的比较。多一个思路，看来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觉沾沾自喜。

班车离开古城向郊外驰去。越开越远，越来越荒僻，最后，到了一个非常普通的机场，与我来时的大不一样。心里开始发慌。我必须弄清楚来龙去脉。当我从一个热心的空中常客那里得知这是一个廉价航班，同时抵达站将是巴黎最偏远的小机场时，我才如梦方醒。便宜未必好货啊！所谓廉价航班，是航空领域杀出的一匹黑马。它没有固定座位，没有通常的空中服务（一律有偿，一瓶水居然卖到三欧元），没有上佳的飞行时间（需避开所有的黄金时段），没有最便捷的机场。尽管如此，它仍然让不计麻烦只求优惠的游客趋之若骛。只是对于我，尤其是第一次到巴黎，人地两生，还必须当夜找到住宿，实在是弊多利少。上了贼船，只好顺其自然了。

班机在夜里十点半准时到巴黎。所幸还有末班车（如果没有，咋办？），十五分钟后离开，十一点四十五分达到市区。途中，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四野不见一缕灯光，只有一轮孤月惜惜相伴。好一片凄凉！

巴黎是闻名的不夜之城。满城不夜的霓虹，满地不断的车流，尽管已经入夜，到处却依然可以感到活色生香，醉生梦死的气息。只是，夜幕下繁华的巴黎与我无缘。我匆匆掠过，直奔地铁。

偶遇一位好心的华人，为我指明了遥远的目的地方向，同时，更得到了好心的提示：绝不能捏着地图寻来找去，如果那样，很可能就会被不良份子盯上。而且，我预订的住处治安状况不好。心里顿时凉透！美丽的巴黎，无奈的巴黎，你让我从登机一刻就开始担惊受怕了！如此惊恐，何来浪漫之旅？

出了地铁，警惕地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黑影躲在哪个角落。所幸有路灯照耀，所幸没有撞上绑匪歹徒，所幸居然不足百步便望见旅馆温暖的灯箱，所幸值班人员还在为最后一位远客守夜，当我如释重负瘫在床上，已近凌晨一点。

早早醒来。必须早醒，因为留给我在巴黎的时间，仅有这一天。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我能够跑遍几个著名的景点，同时兼顾去看最后一场同志秀，这可能吗？

清晨的街道沐浴在宁静之中。阳光刚刚升起。看着早开的门市和匆匆上班的人们，我甚至怀疑这就是昨晚我曾经提心吊胆头皮发麻慌慌张张走过的地方。白天与黑夜，面对同一场景，人们的心态竟是如此不同。人们，总是常常会自己吓唬自己。此刻的我，精神十足，白色的旅游鞋蹬蹬直响。

巴黎的地铁让我见识了什么是地铁之最。它竟然眼花缭乱，立体交叉，重重叠叠，线中有线地密布着红蓝黄绿四大条线路。行前，一个朋友曾经对我说，我一定会在这个地铁城中找不着北的，然而，我却证明了自己还够聪明。看图说话，望文生义，即便都是法语，敢问路在何方？在频繁穿梭在各路地铁中，我竟然见到了四五个身着类似中国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制服的工作人员，横道拦截，突袭检查持票情况。哑然失笑。这种景况，别说柏林，就是在咱们北京，估计也是看不到的。法国政府对它的臣民，对来自世界各地游客的文明素质，这么没有自信？

卢浮宫，我几乎是随着开门的第一拨人流涌入的。

宽阔的广场，U型的古典庄严的红楼展馆，广场中央独具一格的贝聿铭设计的玻璃金字塔，中西合璧，融贯古今。最抢眼的，是门口检票处的两路人马中，有一路竟是说着国语的国人把守！这相当让我惊讶。难道华人成了世界游客的主要成分？难道这是法国政府的远见卓识和因势利导？果然，随便往任何一个角度瞄上一眼，到处都有黑头发黄皮肤的身影在快乐地闪现，仿佛卢浮宫是自家开的。

这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艺术殿堂，荟萃了历史上最有名气的艺术大师的传世珍品，林林总总，洋洋洒洒，包罗万象，奇货可居。我当然目睹了最著名的镇宫之宝蒙娜丽莎的真迹。画像比我想象的尺寸要小了许多。它远远地挂在墙上，人们只能退到索道两侧，远远地欣赏。只有用望远镜才能看清其真实而神秘的永恒微笑，可是谁会携带望远镜？我也见到了举世闻名的维纳斯雕像。她婀娜多姿，亭亭玉立，虽然残缺双臂，但永远保持着高贵的仪态。只见一个个国人争先恐后抢占最佳角度与其合影，老外想见缝插针比登天还难。我没有看到罗丹的大卫，实乃遗憾。但是，众多充满力度，勃发性感的古典男性雕像，还是让我大饱眼福，流连忘返。蜻蜓点水，到此一游矣。

我专门去拜访了巴黎圣母院。游人如梭。这是一座规模宏大装饰精美的建筑。殿内光线昏暗，烛光四起。圣母像远在数丈之外，尽管烛光辉映，但实在无法一睹芳容。殿堂高处巨大的圆型玻璃五光十色，传递着莫测的宿命信息。我在外围绕道一周，凝望那座可以响彻巴黎上空的巨型编钟，想象着那位丑陋的但有一颗金子一般的心的敲钟怪人的故事，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我在凯旋门前欢快地留下身影。当年拿破仑挥师凯旋的鼓角早已烟消云散，如今，我心中的歌在这里唱响，我的欧洲之旅将在这座辉煌的拱门面前自我凯旋。

还有美丽的塞纳河，波光粼粼，在古城间，在青树中流淌而过。它曾经传颂过太多动人的爱情故事。可惜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不然，也在不尽的画廊旁，在溢着浓香的咖啡屋里，在河畔沉静的长椅上，也来一个浪漫的故事？谁说这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