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处死的同性恋开国将军

罗杰?凯斯门特将军旧影

　　爱尔兰从英国治下独立已近百年。百年前，列国相争，陷入一战的英国自顾不暇，爱尔兰岛上义军集结，最终迫使英王室放弃了三百多年的治权。开国前夕，一位抛颅洒血的将军，被英当局逮捕，决意以叛国罪处死。各国显要出面求情，当局公布了他的手写笔记，上面记录的是他半生的同性情事。名败身死，他的遗骨滞留伦敦五十年，才送回爱尔兰举行国葬。

　　罗杰?凯斯门特(Roger Casement, 1864-1916)出身爱尔兰首都都柏林的世勋旧族，父亲是上校军衔，九岁时，母亲过世，十三岁，父亲离世，他孤身一人投靠亲戚，在北爱尔兰安特里姆郡(County Antrim)靠海的一座小城堡里度过几年。长大后，他前往伦敦自谋出路，最终入职外交部，27岁那年，被任为英国驻非洲刚果总领事，奉命调查当地奴隶被苦役或虐杀的传闻。那其实英国在非洲下的一步棋。

　　早在1884年，欧洲列强在柏林的一个会议上瓜分非洲，刚果被划给了比利时国王，那里出产天然橡胶，广袤土地成了国王敛财的私人庄园，而英国早有觊觎之心。他在调查时，所过之处，男女老少终日在胶园劳作，许多人背上有被鞭后留下的疤痕，那是国王独创一种特殊纹路。1904年，调查报告送入英王室。英国当时号令全球，随即与比利时质证，最终由该国国会剥夺国王的胶园私人产权才罢休。

　　非洲之行让王室觉得他是可造之才，1906年，他又被派往南美洲，出任巴西首府里约热内卢的总领事。他此行另有一个目的，考察亚马逊一个英属橡胶公司对奴隶的滥杀与虐待。他看到的景象触目惊心：“无论男女，寡妻孤儿，被迫几天、几周或数月带着锁链，许多人在挨饥挨饿、伤势恶化中死去，父母临死时，会把他们的子女拉来绑在一起，眼睁睁看他们挣扎断气”。报告提交给英当局，为嘉奖他的尽心尽力，授予他一个爵位。那个爵号在1997年香港回归前，按例都会赠予卸任后的港督。

　　殖民地的遍地哀鸿，让他内心凄警。相较于英伦三岛，爱尔兰在英帝国内也算不上是一等公民，岛上谋求独立的义军正风起云涌。1913年夏，他担任外交官员已二十一年，对殖民主义彻底失去信念，决心离职，与故土的革命人士共谋立国。他散尽积蓄，成立了一只“爱尔兰志愿军”，购置近千只步枪来武装军队。彼时，一战一触即发，欧洲各国纵横捭阖，英国的劲敌德国成了他最值得争取的盟友。

　　一战前夕，他拜访当时的德意志帝国总理大臣，德国乐见于英国内部的分裂，发出声明：“德意志帝国不会干涉爱尔兰建国，不会发兵该岛一兵一卒，德国只望爱尔兰能成为一个繁荣昌盛的自由国度”。德国人另外允诺，将支援两万支步枪和一些舰弹。1916年4月末，一战爆发一年多，英德正在鏖战，承诺的**舰炮终于驶向爱尔兰岛。

　　数天后，爱尔兰发起复活节起义，但那艘运送枪械的舰船被英国皇家海军炸沉，他另坐一艘德国潜水艇随行，登岸不久就被逮捕，投入了伦敦塔，那是个关押上层阶级囚犯的监狱。审判随后开始，爱尔兰的营救力量微乎其微，倒是他旧时相识的一些名流、各国显要纷纷出面求情，美国参议院也致信英国，希望能网开一面。英王室决意用他来震慑四方，但展示给众人的不是他叛国变节的罪证，而是一本他的私人手写笔记。

　　那本被称作《黑色笔记》的文中，记有他多年的一些同性情事。他那时五十来岁，前半生为英王室的殖民扩张效命，后来为爱尔兰立国奔走，一生没有正式长久的同性关系，记下的都是与年轻男孩一夜两夜的情缘，许多是招来的男妓。那时同性行为等于道德沦丧，王室将笔记印发传阅，求情的人一一散去。他最终被剥爵并判绞刑，蒙面上绞刑架，两个爱尔兰神父在前引导，一人颂祝道，“主，今日我为圣徒指路，他日将蒙圣徒垂顾”。

　　五年后，爱尔兰立国。五十年后，英国同意送返他的遗骨。一棺衣骨还故乡，爱尔兰为他举行国葬，棺柩停灵五天，时任总统主持葬礼，历任总统与五十万民众前往吊唁。又五十年，2015年，爱尔兰举行全民公投，成为全球第一个以全民投票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