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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小说:等你回家

2015-12-26 07:19|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1816| 评论: 0

摘要: 虽然已经到了七月份,可布尔津的清晨还有一丝凉意。游客们一早就准备妥当,背着旅行包到宾馆的前台退房。这是家私人小宾馆,所谓的退房手续其实是跟老板打声招呼。宾馆的前台,只不过是在客厅的一角摆放着一台电脑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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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丽萍把煤气灶的火门调到最小,再把饺子盛到两个碗里,端到餐厅放好,然后走到徐母房间门口,小声喊:“妈,吃饭吧。”待听到婆婆答应后,又走进儿子的房间,“佳佳,吃饭。别成天看电脑,眼睛都要看坏了。”佳佳嘟囔着:“我才刚看一会儿,今天开饭也太早了吧。”


    徐母坐到桌前,看了看摆着的碗,说:“你怎么不一起吃?”牛丽萍说:“你们先吃吧,我过会儿给佳佳爸送饺子时一块儿吃。我去打个电话,让燕子先回来吃,然后去商店看着,让爸回来歇歇。”徐母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饺子。

    小区里的几个做婆婆的,坐到一起,没有不说自家儿媳的,都在互相攀比——竞相数落自家儿媳的不孝。徐母从不参与那样的批媳大会,因为牛丽萍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所有的老太太也都不得不承认,牛丽萍是个难得的好儿媳妇。牛丽萍不仅模样长得俊,而且能吃苦,勤快,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最让老太太们眼红的是,牛丽萍非常孝敬公婆。老太太们有时受了自家儿媳的气,就忍不住念叨:“当初真该跟徐家一样,去四川寻个媳妇。看人家的儿媳妇,对公公婆婆可真孝顺。自己的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不过也有个别人有一些个别的看法,例如老胡的老婆就撇撇嘴说:“四川女人有啥好。看她个子那么低,生下孩子也长不高。孩子的个子随娘,你们看吧。”

    起初,徐母听到老胡家的那套遗传理论心里不是滋味,也有些担忧,万一孩子真长不高呢?但是看到牛丽萍成天鸡鸭鱼肉蛋奶的给孩子补充营养,心里也就多少踏实了些。就算先天不足,只要后天营养跟上,孩子怎么可能长不高?心里一踏实,所以当老胡家的再次宣扬那套狗屁遗传理论时,徐母就不客气的说:“低就低吧,真长不高谁也没办法。养孩子图啥,不就图个将来躺到床上不会动时身边有个端茶送水的人,又不是让他去打排球打篮球。长得再高,不在身边有啥用。”老胡家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而徐母的心里却甭提有多痛快了。

    牛丽萍放下电话,对外面的徐母说:“妈,燕子马上就回来,还带了俩人。饺子不太够,我再包些。”然后就匆匆走进厨房。徐母停下筷子,问:“还有俩?谁啊?”牛丽萍边和面边回答:“胡叔家的小儿子,昨天刚回来。还有他的同学。”徐母更纳闷了:“刚刚和他同学要来吃饭?啥样的同学?不会是女朋友吧?”牛丽萍笑了:“是男同学。要是带女朋友回来,那怎么也不会在咱家吃饭啊。哎呀,我说妈呀,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佳佳,给你奶奶说说是咋回事。”

    佳佳咽下嘴里的饺子,说:“姑姑要嫁给刚刚叔叔了。”徐母吓了一跳:“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佳佳得意地说:“我昨天晚上听我爸说的。”牛丽萍说:“昨天他爸说时我还不信。可刚才燕子说带他回来吃放,那就是真有这事了。”徐母摇摇头,说:“他俩是啥时候好上的?刚刚在外地上了几年学,他们都没在一起啊。”佳佳急忙说:“我知道。这叫网恋。”徐母奇怪地看一眼孙子,勉强笑了一下,说:“快吃吧,小孩子懂啥。”

    徐母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饺子,却再也品不出味了,索性放下筷子,端起剩下的饺子进了厨房。“你一个人又是擀又是包,忙不过来吧?我来搭把手。”徐母把碗放下,对忙得不亦乐乎的儿媳说。

    牛丽萍头也不抬,说:“你不用再沾手了,我能行。要不等水开了你下饺子吧,燕子他们也该回来了。”徐母把火门调大,看着灶上的锅发呆。牛丽萍看了婆婆一眼,知道她有话说,就打破沉默:“妈,你才吃那几个饺子,够吗?”

    “够了,够了。”徐母说,“看我现在都胖成啥啦,再吃就走不动了。”然后压低嗓门,“我越想越觉得燕子和刚刚不合适啊。我一直还想着燕子跟肖泽谈着,那孩子多好。”

    牛丽萍不以为然:“我觉得她跟胡刚挺好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那个肖泽才来,不是这的人,咱对他家还真不了解。就算他跟燕子成了,万一他将来回家工作了,你舍得燕子跑那么远,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

    徐母心事重重,说:“就是知根知底啊,所以才……看老胡是那个样子,谁知道刚刚将来会不会也是那样。”

    牛丽萍没吭声,只管低着头干活。心想,你的儿子不也是那样子?停了一会儿才接腔:“刚刚跟他爸不一样。”

    徐母看了看牛丽萍,不过只看到她的头顶,看不到她的表情。徐母第一次觉得,牛丽萍的个子是矮了些。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老胡家要说是不赖,经济条件好。可是嫁过去是要过日子的,不能光看经济条件。咱家又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指望找个条件好的婆家帮帮。”

    “那你主要是担心啥?”

    “还不是怕燕子过去受气?”徐母忧心忡忡,“你胡婶那人,谁不知道她是啥样。他们家成天叮叮咣咣,没一天消停。刚刚他奶奶提起来就掉泪,成天说我咋不早点死,早死早清净。”

    牛丽萍笑了一下,说:“咱家燕子啥脾气你还不知道。真要嫁过去,恐怕出去掉泪的不是燕子,是胡婶。”徐母苦着脸:“不行不行。那还不叫人家捣骂,说咱家没家教,教出了一个恶媳妇。”

    “我也就那样一说,”牛丽萍说,“燕子可不是那种人。再说了,行不行咱们说了不算啊。他俩要是真成了,你还会棒打鸳鸯啊。我看你也做不出那事。”徐母叹了口气,点点头,愁眉苦脸。

    “妈,你尝尝,看饺子熟了没,熟了就捞出来吧。他们怎么还没到家?”正说着,听到大门响了一下,牛丽萍冲婆婆挤挤眼,“新女婿上门了。”徐母手忙脚乱,又想去拿碗,又想着先把盛好的饺子端出去。牛丽萍笑着说:“我来盛吧,你先把这碗给他们端出去。”这时听到佳佳大喊:“奶奶,妈,姑姑回来了,还有姑父。”

    徐母端着一碗饺子出来,看到燕子和胡刚涨红着脸站在客厅,旁边还站着一个帅小伙正在偷笑。这个佳佳,口改得还挺快。一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刚刚要改口叫自己妈,徐母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心乱如麻,不知道先让谁吃这碗饺子,干脆把饺子放在桌子上,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说:“这是刚刚同学吧。来来来,都过来吃饺子。都盛出来了,我这就去端。你们坐。”

    杨志凌推了胡刚一把,大声说:“小侄子都已经改口了,你还愣着干嘛?快叫啊!”

    “妈——”胡刚红着脸,很听话地叫了一声,其实脑子里啥也没想。叫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讪讪笑着说:“我去帮你吧。”

    徐母听到胡刚叫自己妈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心情突然舒畅起来。这一声喊得咋就这么自然,听着咋就这么舒服呢?她眉开眼笑,连连说:“不用不用,你们坐你们坐。”

    厨房里的牛丽萍看到婆婆如沐春风一样进进出出给外面的人端饺子,端醋碟,不由暗笑。后来徐母进来后不再出去,只在一旁看着牛丽萍包饺子。牛丽萍抬眼看了一下满面春风的婆婆,悄悄说:“不行啊,妈,你立场太不坚定了。刚才还一口一个不行。结果,人家一声妈就把你叫昏了头。”

    “我可没昏头。我是觉得,现在这世道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孩子们说话的份。现在,孩子们定下的事,家大人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这样想就对了,大人只给她把把关就行了。刚刚这孩子没得说,燕子的眼光错不了。再说了,刚刚这身材,干活能顶肖泽俩,是不是?”牛丽萍偷偷笑了起来。

    徐母点点头,美滋滋的说:“刚才刚刚叫我那一声,我一听就觉着,再没有谁比我更合适做他丈母娘了。他不喊我妈喊谁妈?都包完了?够不够?”

    “差不多够了。本来我还想着剩点馅,晚上打水煎包,或者包馄饨。这下不用了。面光馅光。”牛丽萍又看了一眼还合不拢嘴的婆婆,说:“妈,你出去陪他们吧。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有啥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说实话,刚刚还没他同学帅。他那同学,长得就跟明星一样。”徐母看看在厨房实在帮不上媳妇忙,才转身走了出去。马上,牛丽萍听到了徐母招呼大家的声音:“刚刚,够不够?不够让燕子再去盛。”

    牛丽萍提着饭盒,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胡阿姨叫住了:“丽萍,这是给谁送饭?谁住院了?”

    哪有这么说话的?欠骂!牛丽萍虽有些恼火,但还是陪着笑,说:“是去店里,给佳佳他爸送。”

    “我说呢。看我多不会说话。”胡阿姨哈哈笑着,“可别在意啊。多日子没送过饭了吧,今天做啥好吃的?”

    “包了点饺子。我先走了啊,怕过一会儿饺子坨住了。”虽然马上就要成亲家了,牛丽萍还是真心不想跟她多打交道。她说完就急忙走开,生拍再被纠缠住。

    后面胡阿姨跟其他人唠叨:“又不逢年过节,包啥饺子。我可从来不费那事。”旁边的人回答:“非得过节才吃?现在不跟过去了,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

    说的没错。牛丽萍得意洋洋,家庭美满了,每天都是过节。家庭要是不和睦,过年也是冷冷清清。一想起胡叔那个硝烟弥漫的家庭,牛丽萍觉得婆婆的担忧不无道理。好在两家住得这么近,将来真要有矛盾了,一转身就到娘家了。不像自己,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没法回千里之外的娘家。

    一走进宾馆大厅,牛丽萍就冲着电脑前的徐斌喊:“开饭了!”然后她坐在沙发上,打开饭盒:“还没坨住,赶快吃吧。”

    徐斌站起身,花猫从他腿上跳下来,夹着尾巴在牛丽萍的怒目之下逃了出去。牛丽萍皱着眉头,对正走过来的徐斌说:“又抱着流浪猫!洗手去,别把病菌吃到肚子里去。”

    “不就一只猫,干嘛非跟它过不去?”徐斌嘟囔着,但还是听话地去洗了洗手,坐到牛丽萍身边。

    牛丽萍夹起一个饺子,递到坐过来的徐斌脸前,说:“张嘴。”徐斌乖乖张开嘴,任由老婆把饺子填进去。牛丽萍一脸柔情蜜意,仿佛回到了恋爱时期。她问:“好吃吗?”徐斌机械地回答:“嗯,好吃。”

    牛丽萍这才发觉徐斌有些心不在焉。“真好吃?那好,说说是啥馅的?”

    徐斌回过神:“啥馅?肉馅的啊。”他张大嘴巴伸向老婆,示意她再喂一个。牛丽萍恨恨地望着他,说:“你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啊,连啥馅都吃不出来。”说着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徐斌嘴边,待徐斌要咬时马上收回来填进自己嘴里,吃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徐斌一眼。

    徐斌自知理亏,不过他自有办法哄老婆开心。他张着嘴巴,向老婆的嘴凑了过来。牛丽萍推开他的头,说:“干嘛?快吃饺子去。”徐斌夸张地说:“我还以为你是要嚼烂了喂我呢,原来是自己吃独食啊。不行,那个饺子是我的,快吐给我。”说着又缠了上去。

    牛丽萍赶紧再推开他:“羞不羞啊,别让人看到了。正经点,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看老婆不生气了,徐斌才开始安安稳稳地吃饺子。“没事,店里没人。没退房的都出去吃饭了。”

    “刚才你在想什么呢?”

    徐斌嬉皮笑脸:“当然是想老婆你了。怎么,你没感应到啊?不是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吗?”牛丽萍白他一眼:“是啊。我这里半点都没感应到,说明你想的不是我。到底在想啥呢?”

    反正她迟早会知道的,干脆直接告诉她,省得她又瞎想。徐斌思忖了一下,痛痛快快地坦白:“浪浪的朋友找来了。”

    “真的?他真的来了?”牛丽萍吃了一惊,“你还准备对付他?”徐斌摇摇头:“没那想法了。”他是真没报复的心了。看到孟波想找到浪浪的急切样子,徐斌开始认为也许孟波对浪浪的伤害没有多深,甚至说至少是无心的。

    牛丽萍感到不可思议,她还真想不到徐斌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这个绝好的报复机会。看徐斌的样子,绝对不是在说假话安慰她。只要不闹出事就好,牛丽萍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担忧之心放下去之后,好奇之心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她问:“浪浪的朋友,长啥样?帅不帅?跟浪浪像不像?”

    徐斌哭笑不得:“你成天想些啥啊。帅不帅又有啥关系?跟浪浪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能说像还是不像?”牛丽萍很认真地说:“我看了好多这方面的资料。有人就说过,长得帅的男人,容易变成同性恋。”

    徐斌看了丽萍一眼,说:“这个结论用在我身上,还像那么回事。胡叔帅不?”牛丽萍轻拍了他一下,说:“别自恋了,你俩都是例外。”徐斌笑了,说:“行行行,我俩是例外,你有理。那你怎么就说他们会长得像呢?”

    牛丽萍得意地汇报她的研究成果:“这叫夫妻相。一般而言,夫妻相处时间长了,就会越长越像。性别不同的人尚且会越长越像,更何况性别相同的呢?他们都一起生活了十年了吧。”

    “切,”徐斌摇摇头,“你是说你准备看到浪浪的复制品出现在这里?你会失望的,会严重失望的。他们一点都不像。咱俩在一起也快十年了吧,怎么就没越长越像呢?不对,怎么长得很像。”

    这下轮到牛丽萍糊涂了:“咱俩长得像?不会吧?”徐斌笑着说:“像啊,当然像啦。都是越来越胖了。你看,咱爸胖,咱妈胖,你胖,我胖,佳佳也胖,燕子也不瘦。都太像了。简直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我哪里胖了?我哪里胖了?”牛丽萍拍着徐斌的大肚子,说:“我全身的肉加起来,也没你这里的肉多。我哪里胖了?”

    两人正打闹,徐斌忽然捉住牛丽萍的胳膊,向外面努努嘴,低声说:“有人来了。”牛丽萍忙坐好,整理好衣服。一个活泼的少女瞬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少妇,只是脸上还带着红晕。

    “就是他。”徐斌悄悄说。然后对正走进来的孟波说:“吃过饭没?没吃的话来吃点饺子吧。”

    孟波看看茶几上几乎要被消灭光的饺子,笑了一下,说:“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吃吧。我上去了。”

    一直盯着孟波的牛丽萍等孟波上楼后,低声对徐斌说:“像,很像。”徐斌纳闷了:“你眼没花吧,他们哪一点像了?”牛丽萍看着徐斌的眼睛,肯定地说:“是气质,他们的气质很像。都是带着忧郁的气质。浪浪刚来时,也是这样的忧郁。”

    徐斌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这不是废话吗?浪浪刚来时心情不痛快,当然忧郁了;孟波现在是来找浪浪而没找到,忧郁也是在所难免啊。他拍拍牛丽萍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都被你发现了。老婆,高,实在是高。”

    “少拍马屁。”牛丽萍不无得意地说,“他是怎么打听浪浪的?你准备怎么回答他?”徐斌说:“他就问浪浪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还有那盆花是为什么在咱们这里。我说下午或者晚上告诉他,可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浪浪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不知道。可见他们的关系断绝得太彻底了。我现在说多了,除了增加他的烦恼外,没有一点作用。说什么都不知道吧,他肯定不会相信。更何况,让他白跑一趟,也于心不忍啊。可要老老实实都告诉他,我又不甘心,凭什么他有问咱们就必须有答?那样那么容易的事。”

    牛丽萍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干脆,让我来跟他说。你和浪浪毕竟……”她撇了一眼老公,说:“万一你说漏了嘴,你俩打起来怎么办?所以我来说合适一些,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提到和浪浪的关系,徐斌马上有些激动了。他也觉得这种情绪,不能平心静气的和孟波谈话,所以就同意了老婆的安排。

    孟波估摸着徐斌吃完了饭,就下楼来,结果只看到了牛丽萍,他有些诧异:“徐老板呢?”牛丽萍微微一笑,说:“家里有事,他回去了。找我也是一样的。”她看到了孟波眼中的失望,接着说,“你的事他临走时都交待过了。你是来打听云浪的事吧?那找我就对了。”

    “嗯?”孟波又看到了希望,“你最了解云浪的事?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牛丽萍示意孟波微笑着说:“走了时间不短了。是年前走的,说是要回去过年。”

    年前就回去了?孟波一阵心痛,回去了为什么不联系我?你就那么恨我吗?

    牛丽萍注意到了他的痛苦,心里不由感到莫名的快感。怪不得人们热衷于报复别人,折磨别人,原来折磨别人还是很有趣的。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牛丽萍想了想,说:“去年五一前后吧,具体哪一天想不起来了。”这是实话,牛丽萍认为偶尔说说实话更能增加说服力。

    “他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平时都做些什么?”

    “他一到布尔津就住到了这里,一直住到他离开。至于都干些什么,这可说不好。我们是开店的,只要不做违法事情,我们一般不过问客人的事。我觉得,他应该是到处逛逛,看风景吧。我听他说过,他觉得这里空气很好,城市很干净,还很有异国情调。”

    孟波默然。看来,说什么和别人开店,都是骗人的,应该是浪浪家里人想让自己死心才故意那么说的。“他在这里,有没有……认识特别的人?”

    牛丽萍想起了浪浪和自己老公的事,有些不自然了,冷冷说:“有,不过不是本地人,都是过往的游客。这里的客人全国各地的都有,本来互不认识,住下就认识了,然后就结伴旅游。这是常有的事。很正常。”

    孟波注意到牛丽萍脸上略过的不自然的表情,揣测着是不是她发现浪浪和来旅游的其他同志的不正常关系?要真是这样,那么她肯定也能推测出自己的同志身份。孟波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牛丽萍平静一下情绪,看着不自然的孟波,试探着说:“你很关心你那朋友?你们是……同学?”孟波苦笑一下,回答:“一般朋友。只是听说他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他已经回去了。”

    “这样啊,”牛丽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那朋友人缘很好啊,交的朋友很多。”她看到孟波表情更加不自然,于是更加信口开河,“不仅是这店里的游客跟他熟,就是其他酒店的客人他也很快就认识了。经常见他去其他酒店找他们,有时就在那里过夜。来这里找他的倒不多。你也知道,我们这小宾馆,条件有限,和那些好酒店没法比。”牛丽萍滔滔不绝,似乎来这里旅游的除了同志就是同志。说完后,她发觉说得太夸张了,不知道孟波会不会相信。

    孟波并没有怀疑牛丽萍的说法。听老板娘这么有声有色的描述,孟波知道浪浪在这里经常419。这不奇怪,一个人远离家乡远离亲人,难免寂寞。自己昨天晚上不也发生了吗?更何况,浪浪变得如此放荡,自己难逃其咎。

    看到孟波越来越痛苦,牛丽萍心里越发得意。对,就是这样,就是要让你痛苦。跟我这半年来受的罪相比,你这点痛苦真算不了什么。她这样为自己的胡说八道辩解,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孟波,就像经验丰富的猫,并不急于吃掉捕获的老鼠,而是松开爪子,看着它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缓缓爬动。

    孟波抑制着激动的心情,问:“那盆牡丹是怎么回事?”牛丽萍不急不缓,装傻充愣,说:“哪盆牡丹?是这盆吗?咦——,花哪去了?”她这时才发现牡丹不见了,赶紧四下寻找。

    “在我房间。”孟波忙解释。

    “怎么能放房间里呢?”牛丽萍大惊小怪,“这些植物,白天进行光合作用,吸二氧化碳,释放氧气。到了晚上,没太阳,它们也是要吸氧气的啊。放房间里,可是会影响健康啊。”

    “是,是,”孟波尴尬地说。“那花是浪浪的吧?”

    牛丽萍点点头:“没错,是浪浪送给我们的。我明白,你是睹物思人了吧?看到牡丹,就像看到了老朋友,是不是?”她做出已经洞察一切的神情说。

    孟波说:“是啊。居然在这里看到这盆花,太让我惊讶了。浪浪是怎么……怎么把这花放这里的?”

    “是我们向他打听牡丹,然后他就把这花送给我们了。”牛丽萍抛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爽快地说。“洛阳牡丹,天下闻名啊。可惜我们离洛阳太远,没时间去看。浪浪说他正好有盆牡丹——”她注意到孟波表情僵了一下,继续说,“搁在家里没人待见,干脆就送给我们。哎,你说,那盆牡丹是啥品种啊?今年没开花,估计是水土不服?再不就是,路上受了伤?”孟波把头扭了过去。“肯定是受了伤,还伤得不轻。”牛丽萍又重重加了一句。

    “我……去看看那是啥品种。”孟波说着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装,你就装吧。”牛丽萍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看你能装到啥时候。”敌人落荒而逃,战斗取得重大胜利,她心满意足。也许不该这么咄咄逼人吧,大获全胜后,她开始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怜悯对手。既然已经痛打过落水狗,那就不应该在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了。

    得尽快把这人打发走,免得节外生枝。牛丽萍觉得这是眼前最要紧的事。自己的家庭刚回到幸福的轨道上来,可不能再受这个变态影响而再次偏离方向。当孟波再次来到楼下时,牛丽萍决定不再做猫戏老鼠的无聊把戏了。

    孟波刚洗过脸,头脑清晰了些,他得弄清楚自己想要弄清楚的事。他问牛丽萍:“浪浪是什么时候把牡丹送给你们的?”

    “春节后。”牛丽萍干脆利索,不再废话连篇,虽然不是实话。

    孟波大惑不解。自己是在五一结婚那天才注意到牡丹不见的,而浪浪也是在那两天离开的洛阳。也就是说,在浪浪离开洛阳前,牡丹就已经回到了浪浪那里。可是带着牡丹旅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按宾馆这里的说法,浪浪春节回到了洛阳,然后把牡丹寄了过来。可是又有些不对。云家的人一直说浪浪没有回去,圈里的好友也都是这么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渐渐地,孟波脑子里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这想法使他非常不安。牡丹花是怎么到浪浪手中的?这其中隐藏着哪些他所不知道的事?自己结婚前的那一个月,浪浪突然变得很冷淡,最后又不告而别,是不是与此有关?孟波心乱如麻,向牛丽萍道了谢,就走出宾馆。他想静一静,仔细想想,再做打算。

    布尔津童话般的街道,已经无法引起孟波的兴趣。他慢慢地走向河边,步履沉重。毫无疑问,牡丹不会自己长腿跑会浪浪那里,浪浪也不会主动搬它回去。那么,是谁把牡丹还给了浪浪?孟波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会是他们吗?很有可能。他们发现自己跟浪浪的事情时是那么的愤怒,让他们分手的态度是那么坚决,做出把牡丹还给浪浪的举动丝毫不奇怪。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吴玉华。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继续跟别人保持不正当的关系,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用退回牡丹的办法拆开两个人,吴玉华肯定能做出来。他想起“爱在明天”说过母亲和吴玉华去过浪浪家的事,或许是那次他们把牡丹送了回去?

    孟波在河堤上走来走去。好几次,他很想打电话回去问个清楚,可最后还是没有拨出手中的电话。他想起了两鬓斑白的父母,这一年他们似乎衰老了许多。尤其是孟父,患上了脑血管病,已经输过一次液。医生一再交待老人不能受刺激。他又想起了刚做母亲的吴玉华。虽然吴玉华对他和浪浪的事还耿耿于怀,时常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但是那眼神更多时候流露出的是容忍与坚持。正是有了吴玉华的容忍,婚姻如期举行,保全了全家人的脸面;也正是吴玉华的坚持,才在外人面前树立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形象。

    难道应该去责问他们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问他们?对于父母,做儿子的理应心存感恩之心,要时刻想着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怎么能再让他们伤心操心?对于吴玉华,孟波同样心怀感激,还有愧疚。他感激她为这个家的付出,愧疚自己没有给予她想要的爱情。自己不配去责问她,该自责的是自己。如果自己不是同性恋的话,现在的家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

    额尔齐斯河缓缓向北流着。孟波注视着河水,想起了他和浪浪之前关于洛河的对话,不由叹息。这一年来,变化是这么大。据老板娘的说法,看来浪浪已经迷上了他以前深恶痛绝的419。这都是自己的过错。而自己呢,机械地扮演着孝顺儿子、合格丈夫的角色,却并不开心,仿佛失去了灵魂。自己和浪浪的事,那场风波后就成了家里的禁忌,都避免提及此事。一家人过着表面平静祥和的日子。直到有一天,这平静被外面的力量打破,就如同平静的死水潭中被扔进了一块石头。

    那天,孟波陪着大腹便便的吴玉华在外面散步,迎面碰到了多嘴多事的张大妈。要是在平时,他早就加快脚步绕过去了,可是现在不行,吴玉华行动不方便。

    “啧啧,孟波啊,咋这么不开心啊。”张大妈的大炮向孟波开火了,同时小眼睛放光,一眨不眨地留意着小两口的脸色。“看看,这哪像当爹的人。”

    结婚以来,受浪浪离开的影响,孟波心情不是很愉快,虽然竭力表现得和平时一样,但有时难免会偶尔流露出一点不佳情绪。有那么几个克格勃般的邻居例如张大妈看在眼里,难免会去和别人嚼舌头。但孟家偏又风平浪静,一团和气,这就更让他们有了议论的依据。这议论自然会再传到孟家耳朵里。孟波父母和吴玉华都很无奈,因为明知道原因在哪里,可都不敢提,生怕引爆那个火药桶。孟波也很无奈,有时甚至还会很愤怒,难道自己偶尔想一下浪浪都不可以吗?

    此时面对张大妈的追问,孟波皱了下眉毛,不想搭理。对这种饶舌的老太太,孟波能想到的最好对策就是不理不睬,让她发出的炮弹变成哑弹。吴玉华不这么看,她觉得与其让她成天瞎猜疑,不如痛痛快快给她个说得过去的答案,于是陪着笑说:“他这是发愁奶粉钱呢。现在经济形势不是都不景气吗,他们单位订单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停工了。偏偏我这又快生了。将来要是俩人都在家歇着,光靠爸妈那点退休金,这日子咋过。所以他发愁啊。”

    “马上就变成‘啃老族’了,我能不愁吗?”孟波接口说,算是默认了吴玉华的说法。他挽着老婆胳膊,“回去吧。看你这身子,我真有些担心。”吴玉华冲张大妈打个招呼,跟孟波准备回家。

    张大妈穷追不舍,在后面撵着说:“自打你们结了婚,孟波就一直是这样。多大的事,从结婚愁到现在?不用愁,谁家不会遇到点事。”

    吴玉华的脸拉了下来,孟波更是怒火上升,原来你成天监视着我们家啊。孟波没好气地说:“那时候是愁着没怀孕,怀上了又愁着怕出意外。”吴玉华碰了他一下,孟波没再吭声,两人径自回家,撇下张大妈站在原地发恨。张大妈的儿媳结婚前就已经在张家住了好几年,流了几次产。等婚后想要孩子了,偏又怀不上了,就是怀上也保不住,这已经成了张家最大的心病。

    那天吃晚饭时,孟父为白天的事教训孟波:“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说那话干啥,显得你老能?”孟妈妈看看阴沉着脸的孟波,说:“吃饭吧。说她不屈。成天瞅着别人家的事,东家长西家短,阴阳怪气。咱院里,谁家不烦她。”孟父拉着脸,说:“现在怕人说了?没影的事,她再说,没人信;自己办下的事,就是她不说,别人也会说。”孟妈妈急了,看看低头吃饭的孟波夫妻,说:“啥有影没影。你咋跟外人一心!去吧,你去跟外人过日子吧!”

    “过几天我去布尔津。”孟波闷声闷气但是很决然地说,打断了父母的吵架。孟父、孟母,还有吴玉华,一起看向孟波,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

    片刻,孟父干巴巴地问:“去干啥?”

    孟波还是低着头,说:“我一直都想去,就是没合适机会,没对你们说。”

    “我问你去干啥?”孟父开始发怒。孟妈妈顿了一下碗:“你叫啥叫,生怕全院人听不到啊。”

    孟波抬起头,对上父亲的眼睛,说:“去找浪浪。我想过了……”

    “不准去!”孟父厉声呵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爸,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孟波想对固执起来就蛮不讲理的父亲讲讲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想对家人说,他和浪浪其实已经断绝关系了。浪浪毕竟是因为他才离家出走的,他对不起浪浪,对不起浪浪的家人。他要去接浪浪,并不是要和他重归于好,而是要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如果可以,带他回来,两人一起去浪浪父母面前赔罪。今天张大妈的逼问让他明白,自己再不能这样在众人面前躲躲闪闪的过日子。自己受气不说,还要连累家人在张大妈这样的小人面前低三下四。他要和浪浪彻底了断,和过去的自己彻底了断。

    “别去,”这次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吴胡华,她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都在吃惊望着自己的三人,突然捧住肚子说,“我……啊……”

    那天晚上,吴玉华顺利生下了芳芳。虽然提前几天出生,但身体很健康。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孟波看着眼前的额尔齐斯河,重新思考着自己和浪浪的关系。在家里的时候,他下定决心要和浪浪彻底了断,自己要重新做人,并且认为那样做虽然有困难,但还是可以做到,而且必须做到。但是一旦离开家庭那个环境,他又觉得,重新做人简直不可能,就像是在这里靠筑一道堤坝,就会使额尔齐斯河从此在堤坝止步一样不可能。河水该流去还是要流去,就算是世界上最大的堤坝,也不能阻挡河水奔流的步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额尔齐斯河里的水沿着河床连绵不绝地向北流淌。河还是这条河,水却不再是过去的水了。孟波不无伤感地想,浪浪和自己,和以前都已经判若两人了。就算两人见了面,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种关系,就像河里的水,只会义无返顾地向前流而不可能折回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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