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同志浴室游记

他试图吻我的嘴唇，我最初拒绝了，然而在接下来的轻吻中，我无法不松开防线。我拒绝接吻，因为在这样一种场所和一个我全然不知的陌生人接吻，风险系数非常高。我绝不可以以身试险。但是，在他的百般温情中，我却无法抗拒。我还是问了他是否健康的废话，得到的当然是他斩钉截铁的答复。尽管，我知道这在很大程度上是自欺欺人，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自欺欺人也好，不计后果也好，我都认了。当心理防线击溃，挡都挡不住。

我松开了双唇，让他的舌头进入。他轻柔地吻着，舌尖轻盈而柔软。他的亲吻裹满无限爱意。在我历史的记忆中，我似乎还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一种爱意——绵绵，款款，悠长而浓郁。我沉浸和沉醉其间无法自拔。我对他实话实说：我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然后，是他的回答——这也许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听到的回答：那么，我将让你一生都永远记住这次经历！噢，可以作为一生中的记忆！我融化了，完全融化在他的爱意中。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做爱高手。他的全部意念与动作都充满温情。他挑起，诱惑并刺激你的欲望，让你反复，持续，高涨而跃跃欲试。他让我浑身每一寸肌肤都蓬勃着情欲。在全部过程中，他始终没有用手，都是用他的双唇与舌头。

在静静的时间的流淌里，我们不停地亲吻着。数次反复之后，他才含住了我的根基。我可以感到，我的坚挺在他口中欢快地跳动着，我的前端能够明显感到他传递出的巨大的暖意。他却总是点到为止，害得我总是忍不住抬起头，一遍又一遍地吻他。

我们曾经试过六九式，但因动作拙劣而放弃。他曾经拨开我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中，我们含笑地凝视着对方。我希望我眼中的柔情他能够读到，同时，我也记住了从那双灰色眼睛中释放出来的情感。

在缠绵中，他不止一次低声呢喃，希望我们就这样相拥着度过这一夜。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心愿？但是，即便是梦，也总有梦醒时分。

经过太多次交欢之后，他迸射了。那一瞬间，他眼中有一道光泽闪过。而我，则第一次心甘情愿含住了它（我确信我的口腔没有任何溃疡，否则，我应当尽量避免舌交或口交）。他用浴巾全部接住。浴巾上，粘稠的液体一片晶莹。在滚滚暖流中，我也终于一泄而注。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痛畅淋漓的释放。他也含住了全部。

我们共同创造了一个美妙的性爱意境，同时，我们如愿如意地完成了这场性爱。此刻，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也许，这对他是一个平常的经历，然而对于我，一生中迄今为止只有一次。而且，铭心刻骨！

终有别离。他要开较远的车程回家了。我没有问及他的家。也许他是单身，也许他有家庭，但对于我来说，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个夜晚拥有他，拥有他的全部，而且我们是共同拥有，这就足够了。我只问了一句，有机会到国外旅游吗？我期待我们也许能有以后。他答到，他当年的假期已经用完。最后，在他灰色眼睛的注视中，他再次吻了我，留下一个荷兰人深长的微笑，转身走了。

艳遇或是机遇，在生命各个阶段的旅途中，往往只有一次。

这，就是我在荷兰，在著名的性都阿姆斯特丹第二个夜晚的艳遇。我没有想到，“爱在阿姆斯特丹”竟成为现实。不仅如此，这个美好的夜晚，也许在我一生的经历中，都可能将是绝笔。而爱，是不会忘记的。尽管，生命如水，转瞬即逝。离开阿姆斯特丹，转了两趟火车，用了五个多小时，才到了德国首都柏林。

在欧洲乘火车旅游，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体验。除了列车舒适洁净，乘客彬彬有礼，窗外的自然景色是是吸引我的主要原因。当然，这要综合路程，时间，费用通盘考虑。

此刻，极目远眺，德国的原野正沐浴在宁静，淡雅，清悠的晨曦中，宛若熟睡的王子（用王子而不用仙女，这种比喻比较符合我们的心态）。草坡连片，树木成林，河水晶莹。闪过的庄园小院建筑工整，墙白顶红。满地的油菜花金光灿烂，迎风起舞。牛羊散牧在辽阔的草场，神态悠闲而安详。没有战争，没有纷争，亦没有污染，草丰水美。生活在这样一种天地合一的环境里，它们是不是太幸福了？

一群小伙子涌上车来，顿时，欢声一片。全是男生，朝气蓬勃。不由感叹：年轻真好！有朋相伴，真好！谁，没有过年轻的欢乐时光？尽管，我独马行空，尽管，我已不再年轻，但，心态却依然年轻。这种感觉真好！我的心绪和他们开怀的笑声融在一起。

德国人以个性作风严谨，办事一丝不苟，注重品质信誉而著称。在我走马观花的日子里，这种概念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柏林是一个现代化的国际都市，古老与时尚的建筑风格相得益彰。道路四通八达，每一个路口，即便只是一条窄小的岔路，都有交通灯闪烁着，举目不见任何交警。我当然会联想到，在中国，哪里没有交警身影？可以说，他们的影子到处都是。而一旦没有了这些辛苦的人们，交通秩序会不会天下大乱？眼前的柏林，套用张艺谋那部著名大片的语言格式：满城尽是奔驰车（甚至连出租车也是奔驰）。车辆和行人（行人当然少于车辆）各行其道，循规蹈矩。

我自认为已经是一个本分规矩并严格自律的人了，然而走在柏林的街上，在遇到非常小的只有几米之宽的单行路面时，由于根本不见任何车辆，我还是常常会下意识地拔腿就过，不管红灯依然亮着。我每次都惊异地发现，除了我，所有人包括大人孩子，均无例外地驻足守候，没有一个人轻易“越雷池半步”。我不禁很是羞愧，同时对德国人钦佩不已。这种遵纪守法的观念和意识，应该是自小就深深地根植在每一个德国人的细胞里了。每一个人或所有人的同步，才构成了一个和谐的社会整体。

另一件让我震撼的是，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竟然没有检票栏杆，更不用说检票人员了。人们在柜台买了票（分一次或一天无限次乘坐），在一处不起眼的验票机上打卡确认，然后，便可以大摇大摆径直出入，通途宽敞，直抵站台，无任何障碍！第一次乘坐，我买的是一次性票，两欧元，由于不知道在哪里确认，边走边望，一直走向列车，无任何阻拦。心有疑问：如果没票，岂不人人皆可蒙混过关？第二次，我买了无限次票，六欧元，可以全天候畅游八方。至此，我方明白，那些和我一样坦然自若目不斜视自由出入的人们，原来人人都有票，只不过，我们没有必要出示给任何人。这种景象，在全世界哪一个国家存在？北京没有，华盛顿没有，巴黎没有，日本有吗？悉尼有吗？不得而知。如果统统没有，那么，全球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中，只有柏林独树一帜，这难道不发人深省？

与阿姆斯特丹相比，柏林不见中国人。仿佛，只有我一个东方人，在老外堆里穿来穿去。原来，德国的留学或工作机会少而又少。

管家女士告诉我，在柏林，你可以在白天夜里任意闲逛，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在我离开的那天凌晨，四周一片静谧，只有我和薄雾一路同行。没有丝毫胆怯，只有欢欣的心情。后来，我偶遇一个从加拿大来的旅游团，导游一解缘由：这也就是在柏林了，如果在东德，景象则全然不同，夜间恶行不断。噢，西德东德是两回事。即便民主墙早已拆除，但是，经济发展，社会形态，人文素养，还是没有完全统一。

在柏林，我学到一句常用口语：GOOT    MORGEN（意为早上好或你好）。当我微笑地把中国人的礼貌友好传递给每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时，所有人都还以热情和善意。微笑，让我们共同生活在同一片晴暖的蓝天下。以德国人严谨自律的个性，我很难想象在这个刻板规矩的国家存在着自由开放的同志。事实上，德国的同志享有充分的权力和自由，社会对待同志并没有另眼相待。柏林市长就是出柜的同志，他不是照样凭自己卓越的领导能力和管理水平赢得市民的爱戴与敬重？

在柏林，有一片闻名的同志集中区域。南起WINTERFELDTS  STR，北至KLEIST  STR，东邻MAABEN  STR，西接ANSBACHER  STR，在这个囊括数条街区，呈现三角形的地带中，密集型地分布着几十个同志据点，酒吧，餐馆，购物，美容，桑拿，夜总会，不一而足。我没有去实地走访，但从地图上标明的同志场所遍地开花的繁荣形态，就可以推测走在那片区域的同志们一定是昂首挺胸的，而那些飘舞着彩虹旗帜的楼堂馆所里面，每天，每年，每时每刻，也许都正在发生着关于爱的故事。爱神在那里，是自由飞翔的。

我慕名而去的，是旅游指南上唯一出现的同志博物馆，它在全世界只此一家，因此，特别值得期待。

乘轻轨，转地铁，经百米路程，我才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口，发现了那面迎风招展的同志博物馆的旗帜（SCHWULES  GAY  MUSEUM    U6    MEHRINGDAMM）。两层楼，规模不大。一楼是女同展厅，工作人员询问要不要顺便参观一下，我谢绝了。五欧元门票，我来到二楼。悄无声息，只有一年长者接待，偶见三两游客轻足移动。

展厅远不如想象中宏大，展品也仅仅围绕着德国而集。所有的照片文字，均详细记载了德国同志的近代史，诸如记录一个曝光的同志事件，风靡一时的同志明星，一间最早的同志活动场所，一份当年的同志报纸等等。展厅里有几幅古罗马男体雕塑的临摹画作，还有根据欧洲神话故事创作的美术作品，这让人感到展品的捉襟见肘。最搞笑的，是有些历史照片描绘了军队战士们操练的场面以及某个运动会男运动员们比赛或休息的情景，配以说明的德文我看不懂，但可以估计其寓意为这是容易产生同志的特殊背景。这组照片实在有些牵强附会。好像才用了半个多小时，我便蜻蜓点水一一掠过了。

同志博物馆，其名恢宏，其实一般，让我这个乘兴而来的远行者难免有些失望。雁过留毛，于是，临行前，在那本厚重的绛红封面的精装留言簿上，我索性留下一笔。我赞叹其为搜集这些展品所作的巨大努力，同时也指出其中的不足，并期望这间举世仅有的同志博物馆能网开八面，集全世界同志的历史发展与现状之大成，成为名符其实，无与伦比的同志博物馆。留言簿以多种文字组成，没有中文。为让组织者和其他游客明了，我用英文叙写。我相信，我应该是为数极少的到此一游并留下记录的东方人，然而，我和所有同志的心愿应该是共通的。落款处，我特意注明：中国。署名。九月十五日。

寻找桑拿浴室当然是我的首选目标，然而，为寻找这家离博物馆群不远的地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明明是这条街的一个号码，可就是找不到，街道两边均无此号。直到腿跑了细了一圈，问了许多当地人氏，才总算弄清楚：德国的门牌竟无规律可循——这条街的号码可以从小到大，那条的却可以从大到小。这面街道单号排列，但对面街道也不全是双号，单双号混杂其间。这焉能让我丈二和尚摸着头脑？这似乎与德国人的个性不相符合。最后，在邮递员的指点下（那可是绝对准确的），我才终于找到。

在距二战将士无字纪念碑群不远的一角，在一座普通公寓的楼下，这间名叫GATE的桑拿浴室悄然开张。说其悄然，是基于我的理解：同志浴室，开在左邻右舍均是普通住户之中，难道不会招致排斥，指责或非议？只能悄然，“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逛完都市，重返此地。小小的窗口，店员用满眼的狐疑盯住我。十五欧元，另买一双拖鞋，抱着浴巾，我坦然而入。

没有阿姆斯特丹宽敞的大堂，亦没有其规模和档次，柏林的这家地处要道的浴室小了许多。按摩浴池只能容纳五六人。干蒸室只能坐进三四人。黑屋不大。录像室呈阶梯状，电视里的性爱画面居然不够清晰，这让我大跌眼镜——德国的制造水平是非常精致的。地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