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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同志小说《失》

2016-1-7 06:49|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103| 评论: 0

摘要: (一)   我刚到部队那天,天色昏暗,山沟沟里乌鸦乱飞,草木荒芜,我跟新兵们一起,坐在军用汽车的敞篷里,完全陌生的环境,随着汽车的左右摇摆,我们被拉进越来越深的山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惶恐和悲伤。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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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刚到部队那天,天色昏暗,山沟沟里乌鸦乱飞,草木荒芜,我跟新兵们一起,坐在军用汽车的敞篷里,完全陌生的环境,随着汽车的左右摇摆,我们被拉进越来越深的山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惶恐和悲伤。

  终于到达目的地,陕南秦岭深处的某弹药仓库。我被分配到此,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我十几年军旅生涯的开始。

  周围传来一阵阵乌鸦的惨叫声,我背着沉重的行李,抬头望去,四围都是险峻的大山,太阳早早地被群山挡在了后面,枯黄的树木彰显了初春的肃杀。之前一直在西安集训,离开家已几个月了,一想到父母,一想到此刻离家千里,来到一个如此陌生荒凉的环境,眼泪顿时便涌上了眼眶,我强迫自己憋住,憋得双眼通红,喉头哽咽。

  茫然地听从着带队领导的指挥,不知道自己怎么吃的饭,怎么洗的澡,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大通铺上,隐约听见边上跟我一起来的新兵们传来嘤嘤的哭声,声音不大,悲伤的气氛好像凝固在空气里,袭击每一双稚气未脱的眼睛,酸涩的感觉先是在慢慢在心里汇集,接着流进了眼眶,想起在西安集训时受的苦,想起自己当兵的初衷,想起跟父母离别时那两双哭红的眼睛,我的泪如同崩溃的堤坝,忍了几个月的痛楚终于在此刻爆发,我紧紧咬地着被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哭得浑身发抖。

  等到心里好受点了,我擦干眼泪,起身来到宿舍外面。天已经黑透,穿透云层的月光落在地上,为山川披上了一层轻柔的光芒,山谷中的一条小溪从单位中间穿过,传来淙淙的声响,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进了夜色里,想在附近转转。

  跟李学伟的初识,就是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我在宿舍周边慢慢地走着,山区空气干净,连星空都格外明朗,我在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想着一些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个人从夜色里出现,挨着我坐了下来,静默了一会,那人用一口标准而厚重的普通话说:

  你是新来的兵吧。

  透过月光,我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比我高大。

  嗯,今天下午刚到的,你是?

  我叫李学伟。你是哪里人?

  山东的。

  哦,我甘肃的。

  他递过来一支烟,虽然我不会抽,但是却接了过来,放进了嘴里,他帮我点燃,我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不会抽烟?

  嗯,还没学会。

  那就别抽了。说着,他拿走了我嘴里的烟,掐掉燃着的烟头,把剩下的烟装回了烟盒,烟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在部队里不会抽烟可混不下去。

  呵呵。我只好笑笑,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坏人。

  多大了?他问我。

  十八。

  小伙子,好好干吧,混出点成就来。

  我苦笑:谢谢,如果真能混出点什么倒也好了。

  他跟我静静地坐着,直到他嘴里的烟抽完了,他站起身来,丢下烟P股用脚踩灭,我抬起头看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他说:

  你叫什么?

  刘兵。

  果然是注定当兵的。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第二次见李学伟,是一个刚训练完的午后,初春的秦岭北麓山区异常地清冷,但是我们却热出了一身汗,大家都急躁地排队打饭,我注意到边上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他也回头看了一眼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似得说:

  你是刘兵吧!我愣了一下,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他见我没有反应,接着说,我是李学伟。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跟我聊天的人,笑了笑跟他打了招呼,心里觉得尴尬,那晚没看清脸,没想到他却认出了自己。象征性地招呼了一下,我们回各自的位置吃饭,他高大的身材和浓密的眉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

  后来是一段训练的日子,依旧是朝五晚九,但是比起西安的集训轻松太多了,宿舍分配的是十个人的大房间,卫生间就在隔壁,环境还不错,不知不觉,时间也过得快了。

  休息的时候经常盯着窗户外面的大山发呆,想着爸爸妈妈此刻在做什么,家里是否一切都好,想着老朋友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依然开开心心的,有时我也会惆怅,山的另一边还是山,除了山就是山,天空被群山切割得只剩下小小的一块。

  再后来单位分配新兵们负责巡逻的区域,我被分到了离生活区较近的哨所,大约离主营区有五里路,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体能训练,还要负责附近的保卫巡逻。

  这一天周日,老兵们都休息了,哨所的新兵还要继续值班,冷空气南下,厚厚的云层覆盖秦岭的上空,我一打开宿舍的门,湿冷的空气迎面吹来,冻得人发抖,放眼望去,整个世界烟雨黯然,湿湿漉漉,看来昨晚下了一场不小的春雨。同哨所的都是跟我一批来的新兵,一个浙江,两个陕西,其他人都在收拾床铺整理军装,准备早上第一班的巡逻。

  哨所都是依一条盘山公路而建的,我所在的哨所在公路的底端。突然从前面公路拐角处冒出三个人,穿着军装,大概是今天休息的老兵闲转,看见我们哨所,就径直走了过来。

  他们走到跟前,我才看出来这三个都是一级士官,敬了个礼,说:班长好。

  新来的?其中带头的高个子问道,一脸傲慢。

  嗯,是的。

  懂不懂规矩,看见老同志过来也不知道请进屋倒杯水?另一个矮矮胖胖的搭腔说了句。

  知道他们几个来者不善,我慌忙地开了门,里面几个人还在整理,看见门口的几个老兵,连忙停下手里的事情喊了一句班长好。

  高个子带头,三个人进了宿舍,扫视了一圈,往最近的一张床上坐了下来,高个子说:你们几个大男人不抽烟吗?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让我们敬烟,可碰巧我们宿舍这四个人都不抽烟,只好摇摇头。高个子扫了我们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一块钱,给了站得最近的浙江兵,说:去,给我买包烟。

  浙江兵拿着一块钱犹豫了一会,大概也不想惹这帮老兵,从自己的床垫下掏出一些零钱,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几个月来的经验告诉我们在部队里最好少惹是非,人生地不熟,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吃亏。

  看着浙江兵跑出去买烟了,高个子看来很满意,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们来这还习惯吗?

  我支吾了一声:还可以。

  训练得怎么样了?跟他们同行的另一个小个子问道。

  还好。我说。

  还好是怎么个好法?高个子一副嚣张的气焰,接着说,我们这几哥哥倒要检查一下,练得好了我们就上报,让领导好好奖励你们!

  两个陕西的新兵显得有点恼火,气愤地说:你们凭什么检查!

  我没有做声,高个子站了起来,盯着那两个陕西新兵看,厉声说:凭什么?就凭我比你们多当几年兵!每人做两百个俯卧撑!谁要是顶嘴,再加!

  陕西兵红着双眼,狠狠地瞪着高个子看。

  虽然我内心早有了打人的冲动,可理智告诉我不要招惹他们,那两个陕西兵也气得表情扭曲,我咬了咬牙,说:好,我们做!说着把两个陕西兵强拉倒了宿舍外面的空地上,我开始做俯卧撑,他们俩极不情愿地站着。

  TMD给脸不要脸是吧!高个子显得有些生气,你俩做不做?

  陕西兵没说话,两眼通红,就死死的盯着高个子看。高个子怒了,说了一声我看你做不做,上前狠狠地勾住其中一个陕西兵的头,把他往地上压,另外两个老兵见状,也扑上前去,五个人推搡着,眼看就快要打起来了。

  突然路过哨站的一辆小汽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大声呵斥:

  TMD放开!

  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吓得路边的乌鸦四处飞散,拉扯的五个人回过头,看见了车上下来的人,老兵们迅速放开新兵,喊了一句:李班长!

  我也慌忙起身,这才看清楚,竟然是李学伟,这是我第三次见他,我才看到他的肩章,原来是三级士官,他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站在几个老兵面前,身材魁梧挺拔,一身笔直的军装,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有神的眼睛,短短的平头显得精神干练,表情威而不怒。

  你们在干嘛?李学伟黑着脸说。

  教育新兵呢。高个子显得有点心虚,讲话底气都不足。

  新兵用得着你们教育吗?

  我们是看看他们适不适应单位的环境。矮矮胖胖的堆了一脸的谄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欺负新兵也不嫌丢人,赶紧滚!李学伟讲话干净利落,带着命令的语气。

  三个老兵支吾了几句,讪讪地离开了。

  李学伟这才看见我,惊讶说:小刘,原来你在这!

  李班长好!我突然觉得跟李学伟的关系很亲近,这是我来单位认识的第一个人,竟然在困难中帮我解围,我的心里又有一丝紧张,怕自己刚才软弱的样子被他看到, 谢谢你帮我们。

  此刻李学伟的表情闲的和善而亲切,他笑着说:你没事吧,这几个老兵闲着无聊就喜欢欺负新兵,其实都是些怂包蛋,哈哈!

  没什么事,要不是你,他们还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

  我去山上查岗,看这闹哄哄的就过来看看,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就跟我说。

  此时去买烟的浙江兵跑回来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声喊了一句班长好,唯唯诺诺地递给李学伟一支烟,李学伟笑着接过来,放进嘴里点着,说:你们快去巡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班长再见!我有点不舍地看着他坐进了车子,发动车子往山上去了。

  汽车消失在群山里,李学伟俊朗的脸庞一直在我脑中盘旋,他洪亮厚重的声音也一直在我耳中回荡,我觉得脸上有点烫,不敢再多想,匆匆整理了一下,进入山中巡逻。

  (三)

  往后经常能看到李学伟,有时他上山查哨,会从车窗里伸头出来打招呼,有时还会下车来我们哨所坐坐,而我每次见到他,总会莫名地兴奋,不由自主地想跟他多说几句,想说些好玩的事逗他笑,甚至总是准备着一盒香烟,时不时递给他抽。

  李学伟天性爽朗,不拘小节,笑起来能震动整个山谷,抽起烟来不要命,所到之处烟雾缭绕。他身上的烟草味道让我神魂颠倒,他的笑容让我浑身震颤,在他面前我毫无抵抗之力,我下意识地强迫自己掩饰对他的好感,有时候他的车经过装作没看见,有时候他来哨所探视而我假装不知道,躲在宿舍里不出来,然而他只要大喊一声小刘,我所有的功夫全部白费,飞蛾扑火般地迎上前去,哪怕只是傻傻地陪他笑,或者看他在车里挥手打个招呼,都会觉得无限的满足。

  甚至我觉得他对我也是有感觉的,经过哨站只会对我一个人打招呼,来哨站闲逛总是找我说话,目光也只落在我身上,这让我在其他几个新兵面前充满了自豪感,偶尔他会带上来几份报纸和杂志给我,或者一些零食,这引得那个浙江兵时不时调侃我跟李学伟的关系,而我则假装恼怒,实则内心窃喜。

  这一天周末终于轮到我们哨所休息,早就在山上待厌的我早早下山到了主营区,心里还有另一个念头,就是碰到李学伟。我在生活区慢慢的逛了很久,碰见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几座陈旧的楼房伫立在群山中间,像是一群被困住的巨兽,我转来转去觉得没地方去,便进了俱乐部的图书室,坐下来无聊地翻阅一些杂书。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个人,我抬起头,是李学伟!他熟悉的笑容,如同春日温暖的阳光,硬朗的五官显得英俊可爱,青灰色的胡茬男人味十足,此刻和我四目相对,我愣着说不出话来。

  怕吵到其他读书的人,李学伟俯下身轻声说:你果然在这。

  李班长,你找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淡淡的烟草味涌进我的鼻腔,我的内心早已激动万分,却明知故问。

  刚才路过你们哨所,知道你们轮休,听说你下山了,就过来看看。他笑了笑说,想着你也没地方可以去,就在俱乐部里转了转,果然找到你了。

  我也傻笑,说:想下来看看书。我只能想到这个牵强的理由了。

  走,陪我去市里逛逛吧,我带你出去透透风!

  去市里?我心里一惊,离开家那么久,不是在部队里就是在去部队的路上,从来没有在外面逛过,来到秦岭深处的单位,也只是听说过单位所在城市的名字,这些对自己都是陌生而遥远的,突然有个人邀请我去城市里,而且是一个我在乎的人,我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突然得知了要被主人放飞的消息,既激动又惶恐,看着李学伟充满期待的眼睛,我几乎脱口而出:好,走吧!

  那时我还不知道,李学伟这三个字,将会深深刻进我的生命,将会让我痛不欲生、无法忘却,我带着无知的快乐和期待,像个义无反顾的战士,在李学伟的带领下,往人生的另一条道路奔去。

  (四)

  等我回去换完便装再回来,已经是午后了,李学伟在俱乐部门口等我,一打开车门,我看见了另一个李学伟,穿着宽松的休闲服和合身的牛仔裤,和穿军装的李学伟判若两人,显得更加英俊斯文,和他四目交汇的一刻,我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发烫。

  汽车拐出了单位大门,站岗的士兵敬了个礼目送我们远去,我回头看大门越来越远,一时百感交集。汽车沿国道线在群山之中飞驰,扬起一路的尘土,我们钻过一个又一个隧道,连绵的山峦纷纷倒退,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时不时转头看坐在驾驶座上的李学伟,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透着一种令我信任的力量,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此刻的自己离李学伟那么近,连他的呼吸都近在眼前,长久的凝视引得李学伟的注意,他笑着说:

  看什么呢。

  我才回过头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我看那边的河呢!

  他没有再说话,继续专心开车。半个多小时后,汽车驶出了群山的怀抱,突然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到处都是是林立的楼房,我好奇地左右张望,我们下了高架桥拐入城市的道路,他左拐右拐,直到开过一座大桥,周围的楼房越来越高,我早已找不到方向。

  终于,他在一个饭店附近停了下来,我跟他一起下了车。我抬头望去,周围是密不透风的高楼大厦,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喧嚣吵闹,我看花了双眼,就好像到了一座由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一时不知身处何处。

  我先带你逛逛吧。李学伟笑着看了看发愣的我,关好车门,带我往前走。

  我记不得当时逛了哪里,只觉得眼花缭乱,无所适从,刚才还在只听得见鸟叫的深山之中,这会却到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市区,跟着李学伟的脚步,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会傻傻地附和。

  我跟着他东转西转,他买了一大袋东西,我没什么好买的,就帮他提东西,后来我们来到一家服装店,只记得他跟服务员拿我比划了一下,我茫然地配合他们试了几件衣服,到出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给我买了件衬衫,我要给他钱,但是他坚持不要,坚定的眼神立刻让我不敢再说什么,好像那是本就属于我的衣服,他把袋子放到我手里,说:

  拿去,多件换洗的衣服。

  看着他的眼睛,我呆呆地点点头。

  回到了停车的地方,天色已经不早,把东西放好,李学伟打几个了个电话,好像叫谁过来吃饭,不一会,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停车下来,跟李学伟打招呼。

  李学伟笑着跟他们聊了几句,跟我一一介绍,有专业安置的战友,也有几个关系较好的当地朋友。说着话我们进了饭店,李学伟要了一个包间,大家谈笑着点菜喝酒。

  面对一群陌生的面孔,我觉得拘谨,李学伟一直找话题拉我说话,我发现他的朋友们也非常和善,跟他们讲话很投机,席间融洽,慢慢地我也变得放松,跟他们碰了很多杯白酒,弄得自己晕晕乎乎。

  李学伟应该是很久没见这帮朋友了,异常兴奋,不停地倒酒,天南海北的胡侃,到后来有些语无伦次了,满脸通红,哥哥弟弟地乱喊,搞得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搂着我的肩说:

  这是我单位新来的弟弟,叫叫叫刘兵。他结结巴巴地说,看见他,我就看见了看见了当年的当年的自己!这小伙不错!说完,他自己又干了一杯。

  此时的我觉得很幸福,在离家千百里外的地方遇到一个那么照顾自己的人,像是自己的兄长,被他搂住的感觉很温暖,我傻傻的笑,看他酒后的大红脸,觉得那么可爱。

  来,刘兵,咱俩干一个!跟李学伟又碰了好几杯,我本来酒量就差,有点撑不住了。

  只记得后来看东西都是模糊,嘴里一直在李班长,我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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