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以打架滋事定论,几个人通过警察局赔偿了医疗费。 任游想把官司打下去,彦木不同意。 如果赢了,不管被判得时间多长,他们顶多在里面呆上几个月,就出来了。 而且真正的首犯并不见得会承担责任,最后大概是里面最没有背景的被当作主使。 公道无论如何是讨不回来的,打官司只不过多孝敬几个官老爷罢了,最后终归弄个是非不清,何苦来哉。 再明白的一件事经了衙门,经了法律就不明白了。 任游想到彦木和父母的确经不起跟他们折腾,还是想办法还债要紧,便不坚持了。 事情就这样含糊了之。 不久,某市委常委因在一项工程上“犯错误”,导致国有资产流失,被隔离审查。牵涉的大小政府官员十二人遭到查办,公检法部门的七名官员被革职。 另外还有一些小鱼小虾,例如白河区警察局长及其手下六名警官因多次滥用职权,并包庇纵容某些领导干部子女的不法行为被撤职查处。 此案是岁末年初最轰动的反腐大案,但私底下也最让人摸不清头脑。 无官不腐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哪个官员随便查查,都有让普通老百姓咋舌的事情。上面没人动他,不管有多少举报的舍得一身剐,也碰不了他分毫。有人动,就肯定能找出问题,而且只要想,就能查出一窝来。 这个案子在平民看来已是了不得了。但在同僚看来,够不上被查处的“级别”。到底他是因为什么被揪出来的,谁也想不通。 他本人也弄不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湿了鞋,才让老婆孩子都跟着入了牢房。 不仅他不知道,连查办他的人都不知道。 其实错就错在他没把儿子教养好。 纪委的一个要员某次遇见凌云,上前和他闲聊,谈起了最近的热门话题,市里领导班子的调整。纪委的这位说到某个常委口碑不错,人缘也好,中央又有领导对他很器重,肯定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 凌云的脸霎时沉了下来,说有事先走。头也不回的就上了车。 事情仅此而已,并没有别的内幕,所以查办他的人也不知道凌云变脸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个常委变的,他难以断定。总之他也只是揣测而已。 当然这些彦木是不知道的,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件满城风雨的大案子,因为他从来不看新闻和报纸。 日子恢复了平静,一天一天的过去。 三月份了,天气乍暖还寒,鹅黄的迎春花在微风里绽放。 草儿返青,树木发芽,湿润的空气里散发着新鲜和活力,人的心情变得舒展起来。 早上八点,凌云洗澡出来,一团在客厅里缓缓移动的棉被结结实实的撞在他的怀里。 拿开被子,彦木的眼睛从摞得高高的枕头后面露出来。 “小彦,你在干嘛?”凌云把枕头扔到沙发上。 “晒被子。”彦木拾起被子继续向阳台移动。 “今天多云,没什么太阳,怎么想起来晒被子?”凌云帮他展开来,挂到阳台上。 “吹吹风,不然会闷坏的。”彦木排好枕头。 凌云用手指梳理他乱了的头发,“两天就晒洗一次,还闷坏呐!” 彦木平躺下来,“我也要晒晒。” 凌云蹲下来,“你也是被子?” 彦木闭上眼睛,“差不多吧。” 凌云摸摸他的脸,“小被子,肚子不饿吗?吃了早餐再晒也不迟。” “你先吃,我晒一会儿。”彦木说。 凌云躺到他身边,“小彦,你是不是在家里呆得闷了,最近怎么没看你和朋友出去玩?” “在家陪你,不好吗?”彦木道。 凌云侧身,在他脸上轻吻,“当然好。只是怕你闷。” 过完年后,彦木除了上班,哪也不去。以前凌云不在家时,他常常和小刘他们出去玩,现在他宁愿一个人在家睡觉。 “没意思,我老了。”语气轻的不带一丝力气。 “我看看。”凌云起身,两手撑在他的身体左右,俯下脸磨蹭他的,“皮光肉滑,还需要多煮煮。” 彦木被他刚刮过的下巴弄得痒痒的,伸手抵挡,“没煮烂,也被你压坏了。” 凌云翻身,和他并肩躺着,五指交握他的。 “小刘他们几个都有女朋友了,陪女朋友都陪不过来,哪还有时间瞎混。”天上的云团团簇簇,慢慢悠悠的在湛蓝里弋动。丝丝缕缕的日光从云后散落出来。 凌云攥紧掌心里的手,“小彦,你寂寞吗?” “我又不是一个人。”彦木吸了一口微寒的空气,“饿了,倒是真的。” “我去拿吃的和牛奶。”凌云坐起来。 “在这吃?”彦木问。 凌云笑道,“小彦这床小被子总得好好晒晒嘛,现在就收到屋里还早了点。” 阳台大,实在好。放了被子枕头,还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野餐”。 风微微带点寒意,轻轻的,吹在身上很舒服。 太阳被云遮蔽,有些许光线,柔柔的,让视野明亮舒服。 吃完饭,接到颜诺的电话。 颜诺所在的公司终于破了产,他不想再在南方待下去,准备到附近的城市找工作,暂时打算投靠彦木。 有了任游父母的经验,彦木立刻在市中心找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安顿颜诺。 颜诺只比彦木小一岁,他的专业比较好,工作容易找。 没过几天,颜诺就在本市和邻近的两个城市找到几份不错的差使。 父母希望他就和彦木留在同一个城市,兄弟好有个照应。 颜诺自己无所谓,因为都在家乡附近,和彦木、父母离得都不算远。 最后还是选中邻市一家不容易倒的公司。 在他忙着处理手续的时候,彦木帮他准备需要的东西,装了一个大旅行包,加上替他拿去修好的笔记本电脑,让凌云开车送他递给颜诺。 晕晕沉沉一路,送到后,说了几句话,就下来了。凌云在车里等他。见他出来,打开车门,“晕得厉害吗?” 彦木道,“好些了,我们走吧。” “颜信!” 一回头,颜诺拿着包裹,“你周六回家,给老爸老妈,我……” 看到彦木身边的凌云,他好像很意外。 凌云是第一次见到彦木的家人。颜诺和彦木长得一点也不像。他比彦木高半个头,轮廓很深,高而直挺的鼻梁,肤白,有一张西化的面孔。唯一和彦木相像的是脸同样很干净,透露出明朗坦诚的气息。 彦木接过包裹,“我知道。”顿了一下,说,“这是我……朋友,凌云。我老弟,颜诺。” 颜诺向凌云点点头,凌云和他握手。 车驶上公路,凌云说,“小彦,你弟弟和你长得不像。” 彦木道,“他长得像我妈,脸型像我爸,身高像我祖父。” “你呢?”凌云笑,“像谁?” “我和他们都不像。”彦木说,“据说有点像我祖母,不过我没见过她。她在我老爸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家折磨死了。我家人很少提她。只是镇上的人见到我会提起她,说她是个极好的人。” 凌云道,“她是个美人。” 彦木问,“你怎么知道?” 凌云笑道,“因为小彦长得很好看啊。” 彦木道,“是你个人的眼光吧。” 颜诺的新工作下周去报到。所以空下一星期来休息。 他本打算回家,后来想到毕业后因为路远,几年都没怎么回去,回家后少不得旧友新朋一番折腾,索性就留在这里好好歇息。 小刘的女朋友过生日,拉彦木去玩。彦木觉得这种场合没有女孩可带,很不方便,却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了班就去。 走到公司门口,有辆很气派的车等在那里。彦木一走近,就有人下来,叫他,“是彦木先生吧?” 叫自己先生的还真是头一次,彦木看看,不认识。 “你现在有空吗?有人想见见你。”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穿的西装革履,很像是大人物身边的人。 彦木道,“我现在要去见朋友,你有什么事?” “噢,是关于凌先生的事。”那个人说道,“请上车吧。” 车一直开向郊区,在一幢花园别墅前停了下来。 那个人领他进去。说“稍等”,就不见了人影。 彦木站在院子里,现在是四月,桃红柳绿,草长鹰飞。碧绿的杨柳在院墙边婆娑摇曳,粉团簇簇的桃花盛放在暖风里,映衬着碧蓝的天空。 一会儿,从屋里出来一个男人。 看上去有四十多岁,气质温和,隐隐的透露威严,看来是高高在上了很久的人。 刚才领彦木来的男人在石桌上奉上茶水,就退出去了。 中年男人说,“坐。” 彦木坐到石桌旁,男人也坐了下来。 “是彦木?”男人问。 “是。”彦木想不透这个男人是凌云的什么人。 “我是凌云的父亲。”凌卓天端起茶,抿了一口。 凌云的父亲?听说凌云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再怎么算,他的父亲至少也有六十左右才对。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再多也就出点头,脸上很难找到看得出来的皱纹,怎么会是凌云的父亲? “怎么,不像?”凌卓天挑眉问道。 彦木点头,“我想他的父亲应该有六十岁了。” 凌卓天放下茶杯,“不错,我确实六十多岁了,看来你对凌云还挺了解的。” 世上竟有长得如此年轻的花甲之人,凌云曾说过他父亲身材跟年轻时差不多,这样看来,不仅是身材,连脸和动作都很年轻。 凌云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原来是遗传了他的父亲。仔细看,父子长得并不很像,凌卓天的脸比凌云的粗犷,气质上,凌云更要内敛一些。 彦木捧起水喝,茶是好茶,有淡淡的清香,但所有的茶喝在不怎么喝的人嘴里,都有苦味。 “我找你来,是跟你商量凌云的事。”虽然说商量,凌卓天的口气并不像商量。 “商量什么事?”彦木问。 凌卓天的眼睛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看着彦木。好一会儿,才说,“你和凌云在一起,很久了吗?” 彦木点头,“有几年了。” “他很喜欢你。”这句话不是问题,而是陈述。 彦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凌卓天又道,“我觉得你并不是很喜欢他。”还是陈述。 彦木忽然有些愤怒,“你调查我?” 凌卓天道,“你认为我会大张旗鼓调查儿子的情人,搞得人尽皆知吗?” 彦木抬头看他。 “如果你喜欢他,他早就离婚了,不是吗?”凌卓天肯定的说。 他的确是凌云的父亲,都不是普通人。 彦木低头喝水。 “你们的事情我不理解,也不了解。”凌卓天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自从凌云承认有你这个人,我一直留意着他的事情。” 原来凌云的家人并不是好糊弄的,那件事距离现在有一年了吧,反过来想,事情当然不会简单的过去。而凌卓天竟能不动声色的等了一年,实在不是平常人。 “他确确实实喜欢你。”凌卓天说,语气里隐隐约约有某种东西透露出来。 彦木还是没有说话。 “我安排你离开他,如果是因为经济上的问题,你应该可以从他那里拿到需要的数目。”凌卓天直接说出了目的,“你想去哪里?” 彦木没有想到他这样说,似乎不打算追究自己的责任。 “你好好考虑考虑,”凌卓天说,“三天后给我答复。” 彦木开了口,“我想我不能给你答复。” 凌卓天看看他,并没有受他这句话的影响,加重语气道,“三天。” 彦木没去小刘那儿,被他在电话里骂了一通,答应周六请客,才让他住了嘴。 凌云不在家,去上海视察子公司了。 和颜诺说好,到他那里吃饭。颜诺经过几年的单身生活锻炼,手艺很不赖。 到了他住的地方,一开门,颜诺的脸色就不好。 闷声闷气的吃完饭,彦木要走,他才叫他,“颜信,我问你,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彦木一愣,“问这干什么?” 颜诺道,“我以前就奇怪,你的专业不好,工资超不过两千,哪里来的钱给爸妈买房子。” 彦木坐下来,摆弄桌上的定时钟,“借了一些。” “借了一些,上次任游住院,你也借了一些,你还真能借。”颜诺声音高起来。 彦木拧发条,“东拼西凑呗。” “东拼西凑?”颜诺口气僵硬,“你送给任游价值几万的笔记本,也是东拼西凑的?” 颜诺对电脑颇为精通,看出那个不是二手便宜货,当时虽然奇怪,也没往心里去,今天想起来了。 彦木放下手里的钟,“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拿什么还?”颜诺怒道,“身体吗?” 已经有了某种准备,还是像被猛击了一棍,耳朵里嗡嗡的响。 “是前几天送你来的那个……朋友?”颜诺的脸长得相当和善,性格也非常平和,在彦木的记忆里找不到他生气的模样。现在的脸对彦木来说简直是陌生人。 彦木闭上眼睛,然而颜诺就在他的面前,看不到,也感觉得到。 “房子的钱是借的,任游住院的钱也是借的,但是后来肇事的人有赔偿,已经还了。电脑是别人送的,我用不着,就给她了。信不信由你。”彦木平静的说。 颜诺怔怔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真实和谎言的证据,但是两者都没有找到。那个匿名电话是真是假?他有点分不清楚了。毕竟他从来不认为颜信是那种人。 彦木站起来,“那个……朋友确实很有钱,但……只是朋友,或者有人误会。你不要胡思乱想,还是你觉得我有那种能力吗?” 颜诺低了头。 凌云从上海回来,给彦木带了一只鹩哥。这种鸟比八哥伶俐,善仿人声,惟妙惟肖。 有时你无意间说句话,它记住了,就会自己说出来,连语气也和说话人一般模样,还能学人唱歌,字正腔圆,音律标准。 彦木喜欢得不得了,给它取名“凤凰”,每天下班回来,就教它说话。“凤凰”特别聪明,一学就会,没过几天,就能“凌云,凌云”的叫。 只是彦木的名字发音拗口,它还说不好,看见彦木,“夜雾,夜雾”的在客厅里满天飞。 更让彦木喜欢的是,它还自己学了彦木和凌云的手机铃声咿咿呀呀的唱。 凌云见他欢喜,很是高兴,因为彦木常常独自一个人在家里,近来又不怎么出去玩,总在屋里睡觉,怕他烦闷,特地找了这只机灵鬼回来,讨他欢心。 过了几日,凌云开始后悔了,彦木完全被这只小鸟迷住了,反而把自己冷落在一边。 结果他天天跟鸟吃醋,弄得“凤凰”见到他,就叫“干嘛吃鸟的醋!干嘛吃鸟的醋!”,学的彦木口气 .它无心,凌云听得牙痒,却无可奈何。 桃花开到最盛的时候,彦木家里有点事情,他请了两周的假。这么长时间,要是别人,陆礼林准答应不了,但是因为他对彦木保持小心谨慎的态度,所以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凌云自然很不乐意,但是彦木家里有事,他只得勉强点了头。 彦木好像十分舍不得“凤凰”,每天晚上都和它说话说得很晚。凌云不催个三四遍不上床。 到了他走的前一晚,十一点多,还在那里和“凤凰”叽叽咕咕。 凌云再也受不了,将他拦腰抱起,“小彦,你当真心里只装着它了,是不是?” 彦木把手环过他的肩,“总要跟它告告别嘛。” “你跟它告别,我呢?”凌云恨恨的道,“你就舍得我?” 彦木很认真的看着他,搂紧他,“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比想的还要舍不得。” 这三个“舍不得”说得情真意切,每个都伴随更紧的拥抱,拥抱着凌云。 凌云深深的回抱着他。 “可我也不能舍了……”叹息若有似无,凌云没有听清,虽然两人离得已经如此之近。 “只有两周,桃花落了,我就回来了。”彦木换了轻松的语调说。 “小彦,我会想你想的发疯的。”凌云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彦木在他的肩颈闭上了眼睛,“我们不是常常几个礼拜见不着面吗?” 凌云道,“哪一次我都想你想得发狂。”更拥紧他,“小彦,今晚,你要好好补偿我。” 彦木道,“这话你这几天每晚都说,还补偿得不够啊!” 凌云将他推倒,气息不稳的说道,“不够。” 仿佛没有尽头的彼此交缠,紧密的不能再紧密的拥抱。 狂野炙烈的吻,燃烧了沸腾的血液。 让心脏都悸动的深情和温柔,该怎样舍得? 如此紧密之间的空隙,该怎样填补? 凌云上班的时间比彦木的出发时间早,所以他先出门。 彦木看着他走到门边,才叫他,“别忘了照顾凤凰,我不在的时候,它会陪你的。” 凌云笑道,“你就是忘不了它!” “你可不能公报私仇!”彦木道。 “是是,我保证不会趁机欺负它。”凌云道。 彦木说,“向毛主席保证?” 凌云道,“向毛主席保证!” 转身开门,停了手,回头道,“我等你。” “嗯。”彦木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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