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呆呆地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外面的雨明显地停了,空气十分清新,但只看不见远处,氤氤氲氲起了雾,街道上的车辆跟个盒子似的流窜着,到十字路口处俄罗斯方块般堆了起来,后面还有陆陆续续往前堆的,却是赶命似的速度,只到了方块处便突然就刹住了,跟其它盒子连成一大片方块。 转回头,望见这个陌生的房间,心里却不由得紧张起来。为什么?这也不是第一次找人了,难道是因为这个房间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城市里一个平凡的小住所,里面生活着一个平凡的Gay。难道是仅仅因为那份陌生感而紧张吗? 卫生间水声依旧,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却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光着身子等着那么一个陌生的人去做那样的一件事。仅仅是为了快乐吗?或者是感官的刺激?为什么不能正正常常地去爱一个男人,光明正大地向世界宣告将要和这个男人Z爱。心中不是没有羞耻,但巨大的难过和莫名的憎恨铺天盖地而来,也许大家都是那困倦而亢奋的兽,盲撞着,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出口。 听到水声好像停了,默默地爬到床上去,掀开被子,小心翼翼褪去裤衩,把临床的窗户开了,合上纱窗,盖被子躺下。 他进来了,穿着四角紧身内裤,一只手用毛巾着擦头,诧异地说:你躲到被子里去干嘛,不热吗? 杨咬着唇,下巴使劲搁住被子,只摇头,不肯说话。 他倒呵呵笑了起来,却不由分说地过来扯他的被子,杨使劲抗拒着,他说:你这是干什么! 你头发还没干呢。杨轻轻说。 不碍事。 杨不作声。 那我上来了啦。他轻轻地溜了上去,像一只谙熟的猫,跳上窗台前,似乎知道哪一块玻璃是碎的,穿过那便是外面的世界,游荡够了,也随时能够回得去。 他先让杨用口,射了杨一脸。两个人尽着能力变换着姿势做了个遍。房间里的时光沉滞缓慢,每一寸空气都充斥着暧昧的呻吟和喘息。最后他疲惫地倒下了,杨出了一身的汗,握着拳头蜷缩在床角。 歇了一会,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澡,给杨倒了杯水搁在沙发前茶几。杨欠身伸手取过水杯,偏着头喝了一口又继续躺下。 水杯的边缘开始凝结起小小水珠,慢慢地越来越大,到最后聚成一颗颗小水豆,没有预定轨迹却一致地淌向杯底。 外面的天气有如这冰凉的水,一切都如此的静静无声。房门关着,听不见卫生间任何动静,等着等着,只觉得几个世纪都能够过去。 突然想起了小时侯,上小学三年级,放完学背着书包回到家,只看见满屋子一片狼藉。电视被砸碎了躺在地下,桌椅翻倒,玻璃陶瓷碎片满地。母亲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角落里啜泣。 没有看到父亲,心里一片惊慌,却还惦记着老师放学时布置的家庭作业,知道母亲肯定又被父亲打了,默默地穿过母亲和废墟一片,走到外阳台,拾起张小凳子,从书包里拿出书和文具,摊开课本跪在地上做起家庭作业来。也是和刚才一样的感觉,只觉得时间像一块有气无力的海绵,包裹在空气里,无尽地吸着,吸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内心巨大的无助和难过早已漫成了汪洋大海,却还在负载着,负载着,因为无可奈何,因为无路可去。 他开门回来了,走到床前,笑着对杨说:你也去冲冲吧。 杨掀开被,光着身子就要去,他拉着他的手说:穿条内裤去吧,只怕她们回来了撞见不好。顺便在杨额头吻了一口。 杨笑着在床上到处找内裤,却找不着,他便把自己的脱了下来,说:穿我的吧。然后钻进被子里去了。 杨穿上他的裤子就要去,他在身后轻轻说道:把门带上。 杨会意,带上房门就出去了。 回来后两人仍旧相拥抱在一起。 他问杨: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吗? 沉吟了一会,杨说:我还有个继弟。 哦,父母离异了吗? 不是,父亲十年前酗酒死了,我妈改的嫁。 他听了不言语,便把杨搂紧,探过嘴来吻杨,湿润的舌头在杨嘴里温柔地翻转搅荡着。 太过强烈了,杨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翻身把杨压住,杨努力推开,说:干什么,你还要来? 他呵呵笑了起来,说:不是。凑过脸来又吻。 杨觉得他像是一团麦芽糖,随便一行动便让自己酥软地不行。 这算不上爱情,却比爱更加黏腻。他们是荷叶下萍水相逢的两只鸳鸯,初次交颈,已是万分缠绵。 躺在他的臂弯里,杨恍惚间只觉得幸福,但这幸福是这样的不真实,他知道就如同那指缝间婉转的时光,流走了就没有了,离开这间陌生的屋,一切又会恢复成原样。 杨突然间问道:你会结婚么。 不知道,他无动于衷地说道。 你父母怎么说呢,你出柜了吗? 他半天不开口,然后慢慢的说:我爸妈跟我姐是知道我的事的,三番五次的劝我结婚组建家庭,现在一个人还能过,老了膝下无子,怎么办呢。 杨听了默默沉思。 他突然起身下床走到电脑桌前,拿了烟回来搁在窗台,复而躺下,伸手要取烟,杨靠里边,便拿了烟取出一根递进他嘴里,用打火机给他点了,仍旧把烟撂在上面。 他吸了几口,把沙发前茶几上一个玻璃烟灰缸挪近了点,右手夹着烟,搁在床沿边弹烟灰。 你不抽烟?他侧过头来笑得似有似无地问杨。 杨摇头。 不抽烟很好。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 杨忽然觉得难过,想着该劝慰他几句,却无从说起。 很久才轻轻问道:那你,有过爱情吗? 怎么没有,刻骨铭心的。他把烟摁灭,反手过来又把杨搂住。 杨也伸手环住他,心里是多么的眷恋这宽大的怀抱,这份温暖,要几世才能够修来,但却是这样的虚无。 那是七年前,二零零四年,我刚从国企辞了工作。他说了这一句就又停了。杨静静地等着他说,他却又要拿烟,杨欲挣脱帮他拿,他却把杨摁住,自己侧着翻过杨的身子把烟和打火机取了,拿出一根点燃抽上,把烟和打火机搁茶几,又躺下紧紧地把杨搂住。 本来自己想创业,却处处碰壁,几个月窝在家里,前路一片迷茫。他抽口烟继续说:在网上无聊,偶然间一个同志群里认识了他,最开始也是419,之后渐渐地来往,他总是来我这,就在这间屋子里,我们昏天暗夜的做,很多次都说断了吧,过了不久又是原样,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只是舍不得。 电视屏黑不溜秋沉默着,反射着窗台的光源,框成了一个小白四方边映在没有开的电视里,这一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反射在上面了,给杨无意中看到,竟觉得这没开的电视似有千言万语,只在说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传奇。 他原本有女朋友的,那时他女友却突然说怀孕了,都已经有三个月了,为了我又让她去医院打掉,他本来是个零,对女人不大感兴趣,说好了年底要跟他女友回老家结婚的,到后来他却对女人完全失去了性趣,最后跟他女朋友到底分了手。 杨听了心里震撼,毛骨悚然,这是何等扭曲的爱。两个人为了性走到一起,搭扯上一个女孩,还白白送了一条无辜的未出世的性命。 他老家石家庄的,早跟我没了联系,只是到现在,总还忘不了他。 杨看到他眼角忽然流下泪来,心里除了怜悯,竟并没有一丝同情;虽然为他感到难过,终究是无奈式的悲哀。 窗外的天渐渐的暗了下去,雨早不下了,远远地听到街下的车鸣,浑浑噩噩像是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房间里并没有开灯,隐隐绰绰看得见沙发家具的轮廓。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哭泣,房间里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听到隔壁厨房里起了锅碗瓢盆的声响,定是那两个女孩下班回来了。杨竖起耳朵细细地听,过了很久便又没了动静。 杨想去上厕所,却怕撞见那两个同室,忍了半天,只觉得他的胳臂硌得颈子疼,在他怀里不安地扭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我我想去上个厕所。杨轻轻地说。 去吧,穿上衣服,不打紧的,撞见她们也没有事,出去的时候掩上房门,不用弄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倒是立即猜着了自己的心思,杨从他身上爬下床,黑里乱摸,半天才在沙发上捋了衣服穿上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听到房间里起了鼾声,轻轻关了门,顺着窗子幽幽的光重新爬上床。很小心,还是把他碰醒了。 他嘟哝了一声,然后听到他迷迷糊糊地说:你回来了,我困了,我得睡会。 噢,杨应了一声,也好好躺下,隔了片刻便又听他打起鼾来。觉得很累,却久久的睡不着,不敢翻来覆去的把他又弄醒,只得勉强挺尸般张着眼,希望自己快点睡去。 黑乎乎的房间像一个千年寒洞,杨只觉得自己身处异处,茫茫然不知在何方。身旁的这个男人依然是陌生的,而他们却刚尝尽了鱼水之欢。 他的被褥深处有一股淡淡的樟脑香,混着他的体味组合成一种奇特的味道,却像是小时候到农村外婆家,河岸边开蓝花的一种野草,掐断了枝条,流出乳白色浓汁,辛辣芬芳。 终于还是沉到梦里去了,做了个梦,梦见父亲慈祥的面孔,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头端坐在前方,眼神里尽是怜惜。阳光打在父亲身上,把他的胡茬照耀的一根根凸显出来,竟是这样的温暖和煦。 就这样一个画面在睡梦里反复持续,在睡梦中,父亲是爱自己的,父亲有一颗无比温暖的心。 被雷声惊醒,窗外风雨大作,他也醒了,只听得玻璃窗被打得乒乓作响。 下冰雹了吗?他惊嚷道。 应该是。杨说。 他怔了一会,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套套。 怎么,你还要做? 他不回答,压住杨就吻。 外面的世界狂风暴雨,闪电轰鸣,这两个人像赶着世界的末日,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摧毁掉,才能解救他们自己。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雨却突然停了,那时北京凌晨四点多天就开始发亮,玻璃窗水迹斑斑,透着鱼肚白,两个人气喘吁吁抱在一起,像是刚刚又获得了一次重生。 然而重生后却又是平凡的生命,终究是躲不过那万物沧桑,春来冬去。 天亮得特别的快,他平静了之后突然问杨:你几点走。 我七点多走吧,还得去上一个早班兼职。 噢,她们每天七点出门,等她们上班去了,我们再去冲洗吧。我调好手机闹钟,咱们再睡一会吧。 重新战斗后实在是太累了,两个人又沉沉睡去。杨心里惦记着时间,闹钟没响就先醒了。自己的手机还搁在裤袋里,他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搁在枕头下面,又不敢伸手去摸,怕把他弄醒,踌躇间,听到房外似乎有了响动,又听不清,断断续续,最后听到门砰地一响,猜是不是她们出门了? 杨把他推醒,问:几点了,她们好像出门了。 他从枕边拿手机一看,刚好六点五十。 他遂起身穿衣,我先出去看看。他回头对杨说。 他立刻开门回来了,说:你起床吧,咱们一起洗吧,她们走了。 卫生间实在很小,两个人一起冲澡几乎周转不过身来。他胡乱冲了一下便把莲蓬头递给杨,自己转身在镜前洗脸盆台涮漱。 卫生间热气蒸腾,他刷完牙,弓着腰用手掬水洗脸,突然转过头来对杨说:我我们还可以保持联系吗? 他眯着双眼,不让水流到眼睛里去,眼角细细泛起的鱼尾纹沁满了水珠,一颗一颗往下滴,像哭泣,却还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微笑。 杨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只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莲蓬头哗啦啦把水打在地瓷砖上,模模糊糊的白气蒙了眼睛,喉咙上像堵了一块石头,直直地咽不下去,一汩逆流从心底往上溯,冲开石头,酸溜溜从眼睛鼻子里冒出来。 这个男人或许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不该在这样的场合相遇,只是不该。 他看到杨忽然哭了,不知所措地过来劝慰,别哭别哭,不想再联系了吗?那就不联系就是了。 杨哭得更厉害了,转过身蹲在地上,手里还握着莲蓬头,只知道摇头,嘴里不断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杨没让他送他,因为怕自己再哭,纵然在他的面前哭是这样的没有理由。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街道上无数的人赶着去上班,雨霁之后的天分外明亮,虽然没有露晴,在人的心里总归是灿烂的。 公交站台上排满了长队,穿黄色制服的公交人员吹着哨吆喝着,杨加入到人群里,一转眼,便不见了。 (完结) 本文由作者小h授权淡蓝网发布,转载请注明作者和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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