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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经典小说:室友

2016-1-7 15:14|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5351| 评论: 0

摘要: (一) 杨海晨早就跟周源打过照面了。 那时候杨海晨还在上学,因此每次看见周源他也是穿的校服。印象中周源总是光著膀子蹲在自家楼下啃西瓜,那西瓜看上去是那麽的鲜甜解渴,那麽的冰凉多汁,周源总是狼吞虎咽,淡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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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源跟高惠表面上走得近,但其实他们私底下的来往并不频,两人只有在上班的时候才会凑在一块儿,下了班,或者是周末那些日子,他们便没有多少交集。尽管如此,公司里大部份的人也已认定这两人是在交往了,尤其技资的人,高兴时会拿两人开一些无聊玩笑,平时大伙叫周源去吃饭喝酒,也习惯了添上一句“高惠来吗?”之类的。

周源心底里对高惠是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甚至於朋友的层面,他也没有觉得高惠这女孩特别好相处。高惠之於他,就是一普通的同事,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但面对公司里的谣言,周源一直抱持一个放任的态度,从不表态,别人开他玩笑,他没事时是一笑置之,真不耐烦了也是瞪两眼了事。

周源明白这是有点出於自个某种恶劣的、扭曲的心理。周源从前一向是一受异性欢迎的小伙子,身边总不乏亲密之女性友人。与女**往,对他来说,好像已是一理所当然的事。这与跟杨海晨在一起时,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简直天壤地别。

跟杨海晨交往,周源总觉得自己像在燃烧,心里充斥著一种绝望的、视死如归般的情感。面对与杨海晨的感情,周源觉得甚麽道德、名利、责任,统统都是毫无意义的枷锁,他不想管这些了,他只想要对杨海晨好,他只想杨海晨知道他的好。可以说,在杨海晨面前,周源是完全抛弃了自己作为男人应有的自尊,他能够为了杨海晨掉泪,在杨海晨跟前,他感到自个的心灵特别脆弱。

跟女人交往,感觉却是刚刚相反的。只有在跟女人在一起时,周源才能强烈的感受到自己的男子气慨,才能清楚、直接的看见自己在感情上的坚强与冷静。周源从来不是一个依赖女性的人,但他需要那种清醒的感觉,而在杨海晨面前,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清醒冷静的人。

因此,纵使周源十分清楚,他是不可能跟高惠发生甚麽,他还是甚麽都不说,甚麽都不干涉。无可否认,众人的谣言与玩笑,的确给他带来了一种虚荣与满足,这些,正正是他所渴求的东西。

关於周源跟高惠的谣言,杨海晨也是一直保持缄默,从不提起。起初他是怕周源烦,可後来他发现周源好像也不太介意别人乱讲,思前想後,便觉得自个可能也有点能明白周源的心理。他也不怪他,他想,要是他也能对女人有感觉,他一定也找个女人来掩饰。他甚至想,如果他真能跟女人谈感情,他乾脆不偷偷摸摸的跟男人搞关系了,做同性恋,太苦了。

现在,杨海晨在公司里要是跟高惠碰面,也习惯向她打招呼了。在杨海晨眼中,高惠还是一慢热、内敛的女孩,看到杨海晨,她顶多也是一个点头,一个微笑。杨海晨想起高惠跟周源在一起时的活泼模样,便更加觉得这高惠对周源是有点意思。虽然他已打算不为高惠的事费神,可这麽想著他心里还是有点儿郁闷。

高惠从不主动跟杨海晨说话,只有一次,杨海晨刚开完一个会议,在楼道上看见了高惠,高惠居然把他叫住了。她说:“你这晚上有空麽?我哥问你要不要跟他吃饭呢。”

杨海晨有点错愕。“这晚上?我得加班呢。”那是事实。

“到几点啊?”高惠问。

“说不准呢。你知道我们经理。”

高惠点点头:“行,我跟我哥说一声吧。”顿了一下,忽然又看著杨海晨说:“你不会在躲他吧?”

杨海晨更加愕然:“怎麽会?”又问:“你哥这样说的?”

“他说你拒绝他好几次了。”

杨海晨有点心虚,但表面还是一脸冤枉与吃惊:“怎麽,我是真忙呀,他觉得我骗他了?”

高惠便无奈的笑了:“他有点怀疑吧。”

杨海晨觉得不妙,便问:“他怎麽说的?”

“他问我你这人是不是对人挺有诫心,我说我不知道呀,他便说他觉得你挺不愿意搭理他的。”

杨海晨听罢心里倒真有几分内疚,他跟高惠说,我没有那意思,真没有,之前几次我是真腾不出时间。

高惠又笑著说:“你别看我哥这样,他这人其实是个热肠子,对朋友都特热心。你可别嫌他烦,他这人就这样。”

杨海晨赶紧说,我没有,我怎麽会呢。

往後杨海晨每想起这事,都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他又觉得高健这人比他想像中更要热诚、执著。後来杨海晨趁高惠下班时把她截住,说:“我明天晚上有空,你看你哥怎样,看能不能跟我吃顿饭吧?”

高惠噗嗤一笑,说:“你们两个男人怎麽这样子啊?”杨海晨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甚麽,高惠又说:“你没有他手机号码麽?”

“有,我有。”

高惠又笑: “那你自己找他吧。”想了一下又说:“你真不用怕我哥,他这人没甚麽的。”

杨海晨无从反驳,不知为何,在高惠面前他总是有点底气不足。他觉得高惠这女孩说话很直接,直接得让他无从招架。

结果那天杨海晨也没有真给高健打电话,倒是快十二点钟的时候,高健反过来拨了电话给他。那时杨海晨刚从公司出来,正在考虑该回家去还是回宿舍,手机就响起来了。高健在那头说:“小惠说你明天晚上不用加班?”

杨海晨马上说:“对,对,你呢?”

“我也不用。”

“那吃顿饭怎样?”

“行。吃甚麽?”

“嗯,你作主呗,我没所谓。”

“我也是。”高健说著,然後两人便都没话说了。

一会儿,高健又打破沉默:“小惠告诉我你找我吃饭,我还不信呢。她说不信你自个问他,我就真给你打电话了我。

这话让杨海晨多少有些愧疚,他不知该说些甚麽,便没有搭话。

好在高健很快便把话题拉开了,他说:“你下班了没有啊?”

“下了,刚下,还在路上呢。”杨海晨马上接话。

“你知道不,我还在公司呢我。”

“甚麽?不会吧?你干嘛啊?”

“你说呢?加班啊。”

杨海晨奇怪,说那你早上还找我吃饭?

想不到那头高健倒是激动起来。他说:“别提了,我快下班了我头儿才说要我们留下来干活,到现在还不让走,都十二点了,车都没了,待会还得打的,你说他还是不是个人。”

杨海晨听罢忍不住笑了开来:“那你怎麽还有空打电话啊?”

“躲懒儿呗。”高健也笑。“你猜我躲在哪?”

“还用得著猜?我都嗅到那股味儿了。”

往後两人在电话里约了时间,又閒聊了几句,挂线後杨海晨心情挺好,居然有点快活的感觉。

其实自从跟大雄分手,跟周源好上,後来再跟小陶闹翻,杨海晨身边好像已没有半个知心朋友。想来杨海晨这人温文柔顺,从前在学校,他人缘很好,即使毕业後那一两年,他不管在圈内圈外也有很多朋友,只是在这当中没有几个是真能交心的。而现在,他发现不仅是知心的朋友,他连普通的友人好像也一个不剩。圈子内的人,他几乎半年没有与他们联络了,就是圈子外,他也没有与谁结交。

杨海晨知道这不能怪谁,他明白自己是有点刻意的疏远别人。但此刻,他觉得交朋友其实真是一件美好、快乐的事。他知道一个大男人,有这种感概实在有点儿幼稚,可他又真的控制不了心中那种畅快的感觉。他心里还是希望自己不会跟高健走太近,可他认为现在有很多事,也不是他能够轻易掌握的了。

升官後,周源工作没有从前那麽忙了。杨海晨还是不常回宿舍,现在周源觉得宿舍更像是杨海晨的旅馆,他没事时会来睡一两个晚上,而别的时候,他不是在公司,便是在父母家里。

周源当然不乐意这样,他觉得现在两人的交流都变少了。杨海晨偶尔回来,两人也是直接上床、做爱、睡觉,天亮就上班。有时想起,周源感觉都特别失落,可是看人家杨海晨分明是家中有事,他也不好说些甚麽。

而高惠,自从那次替她哥约了杨海晨吃饭,她跟杨海晨碰面便开始有几句话说。别人看在眼里,就觉得高惠这女孩倒真是块料子,一寝室两兄弟都让她拐到了。杨海晨跟周源在公司里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好男人,久而久之,公司里好些女孩子,特别像人事的黄小姐这类女孩,便开始明显的对高惠产生敌意。

一次周源到人事部去找张经理,刚巧碰见高惠在那打扫卫生,黄小姐与几个女孩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聊著甚麽。周源有事在身,也没跟谁说话,只直奔张经理的办公室。出来时那伙女孩还在吵著闹著,周源也没管她们,看高惠好像也准备离开了,便与她一并朝大门口走。走到门边的时候,黄小姐旁边一个女孩忽然就来了一句:“哎,怎麽今年流行那种麽,抹布当裙子穿的?”

高惠这女孩从来不晓得打扮甚麽的,那天她就穿了一素色过膝裙,裙脚吊著一圈密麻麻的线头。人事那女孩一句话,看似随意可实质明摆著是冲著高惠讲的。周源以为高惠会若无其事的离开,谁知她却停了下来,转过头盯著那女孩看,木无表情的。

周源思忖一会,便都凑了过去,笑嘻嘻的对那女孩子说:“你不知道麽?我看杂志说,今年还流行窗帘当外套呢。我就说,这年头啊,真是无奇不有,是吧?”

那女孩那天穿了一花红花绿的外套,那种颜色那种质料看上去倒有几分像窗帘子。不过听周源说完,那女孩看著倒没有半分窘迫,面不改色的,只与一众姐妹们娇笑著说:“哪里来的你?滚吧滚吧。”又摆出翻白眼、瞪眼睛的表情。周源立马拉著高惠离开。

其实周源心里觉得这种事特别可笑。他认为,一个公司里,人事斗争很平常,为了业职、工资,同事间明嘲暗讽的事常有,他也见怪不怪。可这伙女孩,终日无所事是,於是没事找事,居然为衣著甚麽的嘲笑别人,周源便觉得这些人特别不成熟,特别没劲。

倒是高惠事後非常感激周源,周源那见义勇为般的做法让她特别感动,她当天晚上非要请周源吃饭。周源也没推搪,心里却暗暗觉得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与高惠总爱为了些皮毛事儿互相请吃饭,煞有其事的。周源便觉得高惠跟自己都是些装模作样、假惺惺的人。

周源从高惠口中得知她哥哥一直有跟杨海晨往来,他心里有点不是味儿。他又旁敲则击的从高惠那里打听到高健没交女朋友,他便更觉得不安。可马上他又觉得自己多虑,他想,这世上不可能有那麽多同性恋,而由直拐弯的,除了他自己,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晚上,周源回到宿舍,杨海晨还没有下班。他不知道杨海晨下班後会不会回来,他算算杨海晨好像有一个礼拜没回来睡了。周源便坐在床上,边抽烟边等,等到十一点多,杨海晨还是没任何动静。周源想他也许还在公司,便拨通了他的手机,却等了好久才有人接听。

周源问:“怎麽这麽久?”

“我手机放房间里了,我在客厅听不到。”杨海晨在那头说。

“你在家?!”周源紧紧捏著话筒,这句几乎是用喊的。

“对,刚回来不久。”

“干,你知道你多久没回来了?!”

“我也没办法啊。”

“你有一礼拜没回来了!”

“我也不想的啊。”杨海晨叹气。

“你啥时候回来?”

“明天吧。”杨海晨说得焉焉的。

“又是明天!”周源是真生气了。“你现在过来吧。”

杨海晨冷笑一声。“你疯了吧你。”

“现在过来!”

“……不行。”

“我想你了!”

“……”一片沉默。

“你听见没?我想你了!”周源又说了一遍。他真豁出去了。

杨海晨在那边又沉默良久,最後说:“你等我吧。”

等杨海晨进屋时,周源已经在床上呆等一个小时了。他扑过去,把杨海晨按在门板上没命地亲吻,杨海晨抓住周源的汗衫,也热烈回应。

周源脱光两人的衣服,横躺在床上让杨海晨替他口交,杨海晨卖力的满足著周源。周源还是觉得杨海晨的口交技术特别棒,他能让周源的性器由上至下每一寸都有兴奋的感觉,周源躺在那里享受著,嘴里哼哼唧唧的叫著杨海晨的名字。当周源快受不住时,他喘著粗气命令杨海晨:“站起来!”

杨海晨把嘴里的家伙吐出来,站起身来,周源起来从後抱住杨海晨,让他弯下腰来,从後插了进去,并一下一下的向前撞。那姿势让杨海晨特别痛苦,他向前倾著,有几下差点失去平衡要往前倒,他便尝试向前迈步,说:“到墙边去。”

周源却更用力的抱紧杨海晨的腰,粗声说:“不要动!”杨海晨只得用双手抵著膝盖,张开双腿维持平衡。周源一下比一下用力,杨海晨的腰越弯越低,两脚颤抖得厉害,最後一下终於站不住,两人一并往地上倒。周源又顺势跟杨海晨在地上玩了69.

完事後两人也都筋皮力竭。周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杨海晨则坐在床沿使劲的擦著肚皮。周源瞅著他的背影说:“别擦了,早上起来洗澡吧。”又把杨海晨拉躺下来,从後搂紧他。

杨海晨躺进周源怀里,也没吭声。

周源把头搁在杨海晨颈上,又在他耳边说:“生气了?不喜欢那姿势?”

“没有,还行的。”

“是不是不够爽呀?”

“还行。”杨海晨伸手扯了一下棉被,又说:“睡觉吧。”

周源在後面静默半晌,忽然又说:“哎,海晨,你不会是对我没感觉了吧?”

杨海晨愣了下。“……你说甚麽傻话啊?”

周源自个也有点迷失,他好像想提起高健,可又不知有甚麽好讲的。他只能噤声了。

杨海晨不知周源在想甚麽,但他能感受到周源隐隐的不安。杨海晨於是翻过身来,伸手圈住周源赤裸、健壮的身躯,把嘴唇贴在周源宽厚的胸膛上,轻声说著,别胡思乱想了,我现在只有你的,睡觉吧。

踏入四月,杨海晨一次在周源家里吃饭,周母在饭桌上说了一句:“源子,你现在到底有没跟哪个女孩好著呀?”

周源反过来问:“您问这干甚麽?有又怎麽样?”

“有,就看看甚麽时候,跟人家提亲去吧。”

这话让周源有点好笑,也有点愕然。他看了一眼杨海晨,杨海晨专心的吃著饭。周源放下饭碗,拿了根牙签,哭笑不得地说:“提甚麽亲呀?妈,您当这还是您那年代呢。”

“那你起码得把人家带回来让我看看吧?”

周源挑著牙,说:“看甚麽呢?我也没说我现在有跟谁好。我有说吗我?”

周母觉得儿子在耍弄她,她瞪著周源:“那有是没有呀?”

“有没有也还不是那样儿。”周源无菱两可地说。

“有还是没有哇?有吧?”周母契而不舍。

“有有有,十几个呢。”周源又看了眼杨海晨,杨海晨听见这话也停了筷,抬头哼笑了一下。

“哎,臭小子,想唬弄你娘呢?”周母嗔怪著说。

周源真怕了他母亲了,他又恐母亲穷追不舍,赶紧说:“妈,您怎麽变得这麽八卦呀,三姑六婆似的。”

不想这话却惹得母亲不高兴。“咋了?你是我儿子,你的事我还不能管了?”

周源暗叫不好,马上苦著张脸,冲杨海晨说:“哎,是不是你跟我妈讲啥了呀?”

杨海晨当然知道周源是要借他解围,便也装出激动的、被冤枉的样子:“哪是呀!我哪有!”

周源又缠著杨海晨责怪了几句,杨海晨一脸为难的样子,直辩解,完全停了筷。周母看他们这样,也不好再说些甚麽,主动把话题拉开了。周源暗中舒了口气。

那天直觉地,他俩没有在周源家里过夜。回宿舍的路上,杨海晨一直沉默不语。周源有点烦,他伸手在杨海晨臀部与腰之间的位置拍了一下,说:“你咋了?”

杨海晨想了一下,说:“你妈不会是察觉到了吧?”

周源就知道杨海晨是在想这个。他果断的摇头:“不可能的。”

“那她怎麽老问你那事?她从前不怎麽管你那些吧?”

“怎麽不管,她只是不直接问我,她常跟人打听呢。”

“可她刚刚,你不觉得吗?咬著你不放呀。”杨海晨觉得不寻常。

周源却还是不以为意。“没事儿的。我倒是觉得,我妈是真把你当亲人看了,从前看你在,她说话也还是有点顾虑甚麽的,可现在,她啥事儿都会讲,完全不拿你当外人的。”

杨海晨看向地面,没有搭话。他没告诉周源,刚才在厨房里,他帮忙洗碗,周母问了他一句:“小杨,你也交女朋友了吧?”当时杨海晨是真有点慌,他想也不想就点著头说:“有交啊。”语气有点急,不太自然。他估计周母不会觉得他是在说谎,可他心里不得不对周母问出这种问题的动机存有怀疑。但他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周源,他觉得周源听了也不会有多大反应,甚至会反过来取笑他失态的谎言。

周源看杨海晨还是愁眉苦脸,便把手抬起,横在他肩膊上,凑近他说:“别想了。我妈挺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她对著你那个笑啊,好像你才是她的儿子,我都给晾在一边了。”

杨海晨听罢也终於笑了:“那是你不争气。”末了又说:“你平时多回家陪陪你妈吧,我觉得她一个人在家挺寂寞的。老人家嘛,一个人待著,闷著,总会胡思乱想。我爸妈也还好,两个人,也能说说话。可你妈,她现在这样……”杨海晨摇摇头,叹口气,说不下去。

周源一直注视著杨海晨的侧脸。听到这儿,他不知怎麽,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久违的、澎湃的爱意,还有一种近似於与子偕老的情感,溢满了他整个心窝。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对他好,他甚至在心里发誓,如果杨海晨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他愿意一辈子对他好,不离不弃。周源紧了紧手臂,杨海晨转过头,他看到了周源眼中的坚定,心中一热,也投给周源一个微笑,那微笑背後透著肯定、包容、信任、勇气,还有依恋……

四月开始,周源跟杨海晨的工作都閒了下来。尤其周源,几乎是閒得慌。公司里继续传著他跟高惠的事儿,对於这个,周源现在的态度是没有了起先的理直气壮,因为他开始感觉到了高惠的异样。

他想起一次他吩咐手下一个人做事,那人态度恶劣,让周源好生厌恶。其实这种事自周源升官後便经常发生。周源现在管的那拨人,有好几个从前便跟周源过不去,现在在周源手下做事,自然没给过周源好脸色看。周源觉得这不是办法,当下就截住那个人,说你有啥不满就说,别他妈在这给我摆脸色看,从前的事,大家也有不对,你要是个男人,就他妈别斤斤计较,娘们儿似的,我觉著碍眼。

那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岂能让周源这样当著众人的面责难。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鄙夷地瞅著周源说:“周副主任,你装甚麽孙子呢你。升官了,了不起了是吧,不再是个粗人了是不?你不是爱抄剪刀吗?现在倒不敢抄啦?学会讲道理啦?”

周源瞪著那个人,目露凶光,胸膛剧烈的起伏。远处老彭他们一直注意著这边,他们不是周源那组人,很多事情不方便插手,可他们真怕周源控制不住情绪。不过周源现在对这种事是比从前看得开了,他直直盯著那人良久,最後说:“你现下是在我手下做事,你老是这种态度,谁吃亏,你自己心中有数。我这人挺没品的,没啥事做不出来,你爱怎样,就怎样去吧,到头来谁他妈吃的苦头多,大家心知肚明,我不多说,你自己看著办呗。”说完也不看那人,转身进了办公室。

往後周源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他真受够了这种人事斗争,没完没了的。那天他故意在公司待到很晚,离开的时候,他发现高惠在等他。以後高惠陪他去吃饭,席间高惠一直开解周源,她向周源分析今天发生的事,她说觉得周源今天的做法是对的,还说觉得周源升职以来一直做得很好。

坦白说,当时的周源,的确是十分需要这种安慰与认同,高惠给予的各种工作上的建议,周源也觉得很受用。可是周源还是对高惠那过份的关怀及了解感到惊讶、疑惑,以及一点点的抗拒。周源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他也没有意欲去作任何试探或类似的行动,他觉得这些行为是费神且没有任何意义。但往後的日子,周源不只一次在高惠的言谈动作间察觉出某些不一样的情绪,有时他还会发现高惠在闪躲他的眼神。

渐渐地,周源开始对与高惠那些传闻感到不自在了。他觉得这些流言,好像已不再纯粹。他不知道自己该抱持甚麽态度了。

还有一次,技资一伙人去吃晚饭,高惠跟杨海晨也给叫去了。那次杨海晨从公司赶来时,人都到齐了,杨海晨挤到最後一个空位上,而周源跟高惠就坐他对面。

周源不得不承认,他非常介意杨海晨对他与高惠的看法。他在害怕杨海晨误解他的同时,更惧怕杨海晨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便不断从眼角观察杨海晨的反应,杨海晨起先表现很拘谨、不自然,安静地坐著,还刻意地不往周源那边看。往後几杯酒下肚,杨海晨慢慢放松下来,开始与众人有说有笑,还大方的跟周源、高惠说话。此时周源便不住给高惠夹菜,还替高惠挡酒,又频繁的在高惠耳边说话,再放声大笑。

周源知道自己这些龌龊行为不成熟且惹人厌,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就是想看杨海晨呷醋的样子,可他总觉得不得要领。那天饭後,杨海晨因为喝了不少酒,脚步浮沉,他不愿意跟周源回宿舍去,周源死死拉著他说:“这麽晚,你爸妈都睡下了,你还回去瞎折腾甚麽?”

杨海晨甩开他,劲儿很大,周源便知道他是有点生气。杨海晨从不这样,周源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欣喜,又有点後悔。他又伸手用力地拽著杨海晨的胳膊:“干嘛呢?”

杨海晨紧紧蹙著眉,他转身直视著周源,一字一句地说:“周源,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你觉得我不会难受?”

周源心里吃惊不少,他怔怔的说:“你难受甚麽?”

“我不说话,我装著没看见,你就当我刀枪不入了,是吧?是吧?!”杨海晨说著竟激动起来,就在大街上。

周源能看到杨海晨上下滚动的喉结,周源从没看过杨海晨这样,就是他俩吵架,杨海晨也只会表现出气愤、不甘。而这次,周源看到杨海晨双眼透著的是直入心底的悲伤。

杨海晨又说:“我是你男人,她,她他妈是个女人!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啊?为何?我告你,我也是会有感觉的,我也是会难受,你这样可满意了吧?!”

周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杨海晨的反应彻底把他震住了。在周源眼中,杨海晨从来是乖驯的,冷静的,淡漠的,他从不晓得呷醋,从不知道猜忌。周源一直是这麽以为,他从没意识到,自己那些行为,是切切实实的在伤害著杨海晨。周源真想狠狠的给自己一拳,站在杨海晨跟前,周源觉得自己的残忍、自私与幼稚被无限扩大。

杨海晨站在那儿,低著头,没再说话。周源看到杨海晨一下又一下的吞咽著,他心酸极了,再也忍受不住,迅速地把杨海晨紧紧抱住,把脸埋在杨海晨颈窝里,喃喃地说:“对不起,海晨,我……对不起,我以为……”

杨海晨用力地回抱著周源,使劲地摇著头,半个字也说不出。

周源又说:“我就是怕,怕得不得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麽了。我、我浑蛋……”

杨海晨不吭声,周源抱得更紧,又贴近他的耳边,呼著热气说:“海晨,我喜欢你,我都不知该拿你怎麽办了……”说这话的同时,周源听见杨海晨抽了一下鼻子,周源心潮澎湃,激动异常,他把一手按在杨海晨後脑勺上,发誓般说著:“我浑蛋,我不是人,我不会再这样了,不会了,相信我……”

杨海晨从不与周源在大街上有任何亲密的行为,可那次,他们两人站在黑夜的街道上,拥抱了好久。周源知道杨海晨那天有点醉,他也庆幸杨海晨有点醉,因为那个拥抱让他对杨海晨有了新的认知。周源知道,他是离不开这个人了。他爱他,他绝不要让他失望。

以後,周源开始有意无意的躲著高惠,他不再为一些无聊事请她吃饭,高惠邀他,他也经常拒绝。他还跟老彭那伙人说,你们别再胡吹我跟高惠了,我跟她,不可能的。

四月底的一个周末,周母给周源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去吃饭。

那天杨海晨得去出席一个公司的宴会,周源便说:“不了,海晨今个有事。”

周母在那边不吭声。周源估计母亲是有点不高兴,又想起杨海晨那次的忠告,马上说:“不然我自个回来吧,我给您带些燕窝。”

周母在那头说:“哎,你怎麽又买那些东西呀,我早说过我不爱吃呀,买了也是浪费!”声音却显然是开心的。

周源五点多回到家中,吃饭前,他在厨房帮忙洗菜,他母亲在旁边切肉。周母忙活当中,忽然说:“源子,你不小了,要是现在的对象不错,就赶快跟人家定下来吧。”

周源继续洗著菜,在哗哗的水声中,他母亲的声音显得特别小。周源说:“妈,您怎麽又提这个呀。您急啥呢,怎麽?怕抱不到孙儿?”

周母又说:“我这不是替你急麽?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九了吧?”

“对,才二十九呢。”

“二十九!我当年十八就跟了你爸,他那时也才十九!”

“妈,这哪能比呀……”

“不,源子,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二十九,真不小了。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还等甚麽呢?”

“妈,现在这年头,没谁这麽年轻结婚的。”周源没好气。

“胡说!伟子年底也要结了,他比你小五岁呢!”

“干嘛要跟别人比呀……”

“我不是比,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还在拖!再说了,你不急,人家女孩子总会急吧。她多大了?”

周源心里烦躁,沉默了好一会,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妈,我现在没女朋友。我也不想结婚。”

周母顿时没了声。周源接著低头洗著菜,他有点明白母亲为何对这事这麽紧张了,原来是那该死的伟子。伟子跟周源他们是十多年的邻居了,从小到大,吊儿郎当,不求上进的,街坊之间关於他的閒话很多,大部份人也看扁这小伙子。可现下,人家居然要先他一步成家了,难怪母亲心有不甘。

周源叹口气,伸手关掉水喉。在水声停下来的同时,周源听见了一阵抽泣声。周源吓一大跳,他转过头,母亲不知何时放下了菜刀,站在那儿,弓著身子,捂著脸,难过地哭著。

周源心里一紧,赶紧上前搀著母亲,说:“妈,您这是怎麽了呀?怎麽哭了呀?”

周母不住的抹泪,说:“我没事儿,你甭管我,我没事儿!”

周源扶著母亲,到厅子坐下来,又跪到母亲跟前:“妈,您有事就说呀,好端端的,怎麽哭了?”

周母还是说没事。

周源心中禁不住恐惧。他迟疑著说:“妈,您不会是……您的身体……?”

周母马上摇头,说:“不是,我没事的,你让我静一静就好了。”

周源还是不放心,他陪母亲在厅子里坐了好久,母亲始终甚麽都不说。周源从来没看过母亲这副模样。母亲一直是一个坚强的、乐观的女子,父亲走的时候,她很伤心,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周源不知道具体是甚麽事情让母亲这般难过,但他大概猜到是与自己有关。

周母坐在儿子面前,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看著儿子成熟的伦廓,担忧的脸庞,她知道,儿子已经彻底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淘气的小孩。有很多事情,已不是她这个当母亲的说了算。

她又想起几个月前看到的那一幕。那次她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儿子握著他室友的手,伏在人家肩上睡觉。当其时她对这情景没有很多的想法,可她记得很清楚,之後在厨房里,隔壁的苏姨凑了过来说:“哎,周婶,外面那人是谁呀?”又说:“你有没看见,刚才咱进来的时候,你儿子跟他牵著手呢。”

其实当时苏姨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觉得稀奇,想说为何周婶你儿子这麽大个人了,却像个小孩似的,跟好朋友处得这麽黏腻。可周母心中就是觉得有点不妥,又说不出是错在哪儿。她不明白,儿子是何时变得这麽倚赖他那室友,周母知道,杨海晨是一个特和善、特乖巧的小伙,她也曾经庆幸儿子交到这麽一个知心朋友,可现在,她觉得儿子有点过,人家不就是一室友,真用得著这样子黏滞麽?

可说归说,这事也没有郁结在周母心中很久,她觉得这是小事,她也没就这事给儿子说过教甚麽的。直至四月初,她一次在隔壁苏姨家里打麻将,苏姨神秘兮兮的对她说:“你知道不周婶,昨晚我女儿跟我说,现在在国外,很多人是那个gay,就是一个男的跟另一个男的谈对像。哎,你记得不,上次咱不是看到你儿子跟一男的拉手?你说你儿子会不会是呀?”

当时周母只发了一下懵,马上就说:“胡说八道!国外那些事情,无奇不有,你可别扯到我儿子头上来。再说,源子那些苏州史,你不是没听说过的呗?”

那苏姨本来也就是随便说说,当下也立即附和著说:“对对对,怎麽没听说过。我就说,你儿子何时能收心养性呀?他现在也是有对象的吧?要没甚麽,你就让他赶快结了吧。”

往後,这事一直是周母心中的一个结。坦白说,她没有真的觉得儿子是在搞那种关系,她觉得那种事特别呕心,儿子从前跟这麽多女人好过,正正常常的,怎麽可能会和那种事沾边。可周母还是怕,特别怕,她怕别人说閒话,她怕儿子让人看不起,那次苏姨跟她说那些话时,旁边好几个牌友也有听到,人家当时是没说甚麽,可没准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事呢。因此周母就想,该让儿子快点儿把婚结了,成了家,别人自然吹不出甚麽东西来。

而刚才儿子的一句话,著实把周母惹急了。其实这些日子来,周母是一直为这事悬著心,周母是一个简单、乐观的人,从来也是逆来顺受,可这次的事让她特别不得安生,她甚至因这事而失眠。她就是看不得儿子行差踏错。

想到这,周母又开始掉泪。周源看见了,即刻递给周母几张面纸,又心痛的说:“妈,别哭了,到底发生啥事了?”

周母抹著泪,哽咽著说:“源子,听妈的话,好好的交个女朋友,别再在外面胡搞了。”

周源叫冤的说:“妈,我哪有胡搞甚麽?”又忽然不愤地说:“您是不是又听别人说閒话了呀?谁呀?”

周母想说,我就是怕人说,才让你去谈个好对象!可她始终没说出来。不知为何,周母就是不愿意把事情挑明,她潜意识里好像在害怕,怕一旦摊开来说,事情会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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