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杜鹃初鸣 和以往一样，崔熙一早起床，去食堂吃了碗稀饭就去文学院上班了。 上课铃声刚响，崔熙的手机也响了，是教导主任来的电话。他接了电话，教导主任在电话那头也不废话，直接让崔熙到教导处来一趟。 崔熙一头雾水的挂了电话，身边的老师探出身子叫住了崔熙。 “崔老师你等等。”那老师拉住崔熙。“是不是教导主任的电话？” 崔熙点了点头，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听说昨晚上在篮球场上抓到一对耍朋友的。”那老师压低声音说的是小心翼翼，崔熙到被这话给逗笑了。 “你先别笑，是你的学生。” “大学恋爱不是很正常吗？”如果教导主任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叫他去教务处，那崔熙完全是用一成语形容——他的确是无话可说了。 “是男的。” 当那老师说完这话时，崔熙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龙阳。”那老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这个词解释的清楚，崔熙是文学专业，这两个字的意思他一定明白。 “我先去教导处。” 崔熙匆忙的赶到教导处，一推进门，见到教导主任以外，学生处的宋书记也在，一旁站在两个男生，崔熙认出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学生，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三班的徐亚。徐亚见崔熙来了，瞅了一眼，抿着嘴又低下了头。 “崔老师你先坐。”教导主任指了指一旁的空椅子。 “谢谢。”崔熙道谢，坐到了空椅子上。 崔熙刚坐下，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崔熙认识，土木工程系的一个学长，也留校做辅导员，叫李赫然。 李赫然见到崔熙微微点头，崔熙也点头回礼。教导主任让李赫然坐到崔熙身边后，才缓缓开口说今天叫他们来的正题。 “昨天晚上保安处在巡夜是时候在室外篮球场上抓到一对在接吻的情侣，然后保安处长给我打电话时，我还觉得好笑，大学恋爱接吻这些我们管不到，不过后来保安处长说接吻的情侣是两个男的。”说道这，教导主任抬眼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两个男生，又转过头看向崔熙他们。“本来昨晚上就想叫俩位老师来的，但想到已经十点了，你们作为辅导员也很辛苦，所以就今天一早叫来两位，你们说说这事应该如何解决。” 想来，另一个学生应该是李赫然班上的。 要是放到以前，崔熙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可如今，崔熙茫然了，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书记一直没有开口，教导主任等着崔熙和李赫然两人的回答。 这件事的确很棘手，并不好处理。 良久，崔熙开口道：“大学生恋爱自由。”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但却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恋爱自由，不论男女，他们没有干预的权利。 教导主任先是一怔，他没有想到崔熙会说这样的话。崔熙还是C大的学生时，他就留意到这个安静的人，总觉得他很安静素雅，一个典型古典的人。而他这句话说明他支持同性之间的恋爱，这让教导主任不得不吃惊。 同样吃惊的还有李赫然和徐亚。 “可他们不是恋爱。”教导主任说道，语气没有了开始的柔和。 “您都说是情侣了，怎么不是恋爱。”崔熙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呆。崔熙的脑子反应还是很快，这点苏秦早就感觉到了，所以先前苏秦在说崔熙这人其实很毒舌。 “你……”教导主任被崔熙这话给压的说不出来话了。没想到看似宁静的一个人儿，说话居然这般寻得关键，一句话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回嘴。 “崔老师。”久久没开口的宋书记冷冷的说道。“你的意思你是支持他们了。”语气不是问句，而是称述。 “书记，崔老师不是这个意思。”李赫然赶紧说道，他们都知道学生处宋书记这人并不好惹。虽说学生处书记官不大，但是关系的学生的切身利益，他可以让你整个班的学生都拿不到学分。 一个班的学生学分都挂，这对于辅导员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哦？那崔老师是什么意思？”宋书记挑眉问道。 “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权利干涉他们之间的恋爱。”崔熙并不退步。 “那不是恋爱，是变态。”看样子宋书记的心情并不好，也对，学校出了这事，如果闹的全校皆知，他们学生处的工作也并不好做了。 “同性恋不是变态。”一向不温不火的崔熙怒了。 同性恋怎么可能是变态！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变态！ “崔老师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教导主任也放大了声音，崔熙只是一个小小的辅导员，居然也在这里大呼小叫。 “不是变态，哼。”宋书记一拍桌子起身吼道。“俩男人在那亲嘴那不是变态还是什么！”宋书记没想到崔熙在这公然的唱反调，徐亚和另外一个学生也没有想到崔老师居然支持同性恋。 “那只是……”崔熙还想说什么，被李赫然一把拉住。 崔熙回头看李赫然，见他摇了摇头，崔熙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公然和宋书记他们作对，对自己和徐亚都没有好处。 “崔老师你是老师，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为人师表，不想当了随时可以辞职。”宋书记语气冰冷，带着威胁说道。 崔熙没有说话，李赫然在一旁解释说道：“崔老师还年轻，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两个学生考进C大也不容易，不如写个检讨，给个警告处分就好了，别给什么留校察看或者开除学籍了。” “李老师说的也是，你们来考上大学也不容易。”听李赫然这话，宋书记还算舒心。他坐回了椅子上，缓缓的说道。“那你们必须保证马上分手，如果发现你们还在一起，那只有开除学籍了。” “我不……”徐亚突然开口，脸上带着坚定的神情，紧紧的拉住另一个男生的手。 “徐亚。”崔熙吼住了徐亚。那个男生看了徐亚一眼，抽出了被徐亚握住的手。 徐亚觉得手心一空，心有些疼了。又抬头看向崔熙，他不敢相信刚才还帮自己的老师，怎么一瞬间倒戈了，想到开始宋书记的威胁，他苦笑，原来崔熙是这样一个人，因为一句威胁就变成了软蛋。 “就按书记说的，如果他们俩还在一起，就开除学籍。”崔熙语气平淡，没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感觉，恢复了以前那安静的让人可以忽视的崔熙。 宋书记到满意崔熙这次说的话，又简单的批评了两句，就让李赫然和崔熙带着他们的学生回去了。 崔熙并没有回文学院，他叫住了徐亚和他一起到了后校区。 徐亚并不想和崔熙说什么，如果说以前崔熙在他眼里是个安静温柔的人，那现在崔熙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人软蛋，胆小怕事。 不过碍于他是自己的辅导员，还是跟着他去了后校区。 到了后校区，崔熙直接坐到了那棵大榕树下。 “坐吧。”崔熙淡淡一笑。“我想和你聊聊。” 徐亚坐在了崔熙的旁边，等着崔熙开口。 “你很喜欢他？”崔熙问道。 徐亚点头。 “有多喜欢？” “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崔熙说着这四个字。“既然都至死不渝了，那你连剩下的三年都等不了？” 徐亚看着崔熙，并不懂他话的意思。 “宋书记那里很明显，你若还和他一起，你们都会被开除的。” “我不怕开除。”徐亚起身，一脸鄙视的看着崔熙。“如果你是劝我分手的，那你白费功夫，我没有答应要和他分手！” “我没叫你们分手，只希望你们分开这三年，即使见面，也当三年的陌生人。”崔熙抬头，迎着徐亚的目光。那是干净清澈的眸子让徐亚感觉到了恐惧，因为他根本看不出崔熙现在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怕开除，好，但是你别忘了你父母，他们养个儿子上大学并不容易。而且你十年寒窗苦，却到了这里毁于一旦，这不止是你，还有他。”崔熙继续说道。“还不如分了这三年，如果你们情比金坚，那三年以后等你们毕业了，有自己的工作，那没人能管得了你们的恋爱。如果连三年都等不了，那为了这而被开除学籍，值得吗？” 崔熙语气很慢，说清楚了当中的利弊。 有时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徐亚这件事里，自己是个旁观者，但是在夏成那里，自己是个当局者。自己能看透徐亚他们的利弊，却看不清自己的。 徐亚垂头，良久，他缓缓说道：“崔老师，你真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听徐亚这话，崔熙苦笑，理性？要是自己理性大于感性那就不会和他约定这十天恋爱了。 “这样的确是对的，不过真的好狠。”徐亚偏过头，声音有些呜咽，有些事说起容易，做起难。他和他一个学校，三年见面却不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真是好残忍的事。 可是爱他，纵然自己不在乎学业，可是他呢？不能自私，他读上C大真的不容易。 “我知道了。”徐亚的眸子里泪光闪烁，他努力不让自己流出泪来，哽咽着声音，淡淡的说道。“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徐亚起身，才走几步，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回头对崔熙说道：“老师，恕我无礼，你真是个狠心的人。” 说完，徐亚离去。 狠心！ 崔熙笑了，笑的苦涩。 是啊，自己应该狠心了，现在想起，自己和夏成那段十天的恋爱就是一个错误。 相恋了，他都不敢保证十天过后自己会不会真的忘记夏成，同样，夏成能不能忘得了他。 本就是一段无果的恋爱，何必有开始。开始，也只会渐行渐远。 也许应该结束了。 没有多少人会支持同性之间的爱情，何况自己和他是爱情吗？ 相识相知到现在也只不过才过了十三天，真是一见钟情，还是误会了友谊。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结束这段本就不应该开始的恋爱。 崔熙拿出手机，突然觉得心好疼，自己开启的恋爱，也要自己结束。 我真是个狠心的人啊。 编辑了几个字，摁下了发送键。 他不敢等到他的回信，赶忙关了手机。 初夏已到，杜鹃鸟登着树枝悲鸣声起——不如归去。 崔熙看着树枝上站在的那只杜鹃鸟，褐色的容貌发出悲泣的叫声，真是泪尽啼血，满目悲凉。倒是映着崔熙此时的心态，声声鸣叫，叫碎了初夏最后的宁静。 崔熙闭目，不愿在想这些，关掉的手机发件箱里还留着那条才发出去的短信——我们分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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