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初恋 他们去了C大校外的一家火锅店里。 崔熙没有说一句话,菜上来了也没有吃菜,只是在喝酒。啤酒度数虽然没有白酒那么大,但是他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是很容易醉的。等崔熙在开第三瓶酒的时候,夏成抢过崔熙手中的啤酒。 “发生什么事了?”今天的崔熙很不正常,尽管他一直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神中的悲凉与落寞却是掩饰不了的。 “没什么。”崔熙又拿起一瓶啤酒。“每年的今天我都想喝酒罢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人陪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夏成不知道崔熙今天为什么这样反常,想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样买醉,一定是一段不愿揭开的往事,他怕提到他的那段伤心。 “我陪你喝。”夏成果断的开启一瓶啤酒,连杯子都没用,直接拿着酒瓶喝。 崔熙被夏成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见他咕咕两口,一瓶啤酒就见底了,然后又拿起一瓶。在夏成准备开盖子的时候,崔熙一把摁住了他开酒的手。 “你没必要这样。” “我只是陪你喝酒而已。” “呵呵……你是第一个坐在我身边的人,也是第一个陪我喝酒的人。”崔熙缓缓松开了夏成的手,苦笑道。“今天,五月十四日。” 夏成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崔熙下面的话。他知道崔熙有话要说,这么多年的安静,只是因为他没有找到一个能倾诉的人。 不过,崔熙也只说了一句话。虽是一句话,但是却让夏成心头一沉。 “十八年前的今天,父母车祸离世。” 父母……离世…… 他不了解崔熙,他和崔熙从认识到现在也才七天。他没有想过崔熙竟然是个孤儿,十八年前,他也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罢了,却已经经历了生离死别了。 他知道为什么崔熙那么安静了,自幼父母双亡,内向自闭是很正常的表现。慢慢的开始安静,渐渐的就不愿在多说什么话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抹落寞的身影。 想到这,夏成心疼。他是一个被上帝戏弄的孩子,给了父母的爱,又马上收了回去。 崔熙又倒了一杯啤酒喝了下去,这次夏成没有在拦住他了。 给他一个任性的机会吧。也许一年当中也只有今天他会想喝醉,也许只有今天能醉,醉了就不会在想以前了。 崔熙一杯一杯的喝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邀夏成陪他来喝酒,以前的今天一直是他一个人,可能是怕了。每年的五月十四日,即使醉了也会害怕。 已经记不清父母的容颜了,那天的事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在脑海里。 只是一个雨天,只是一场车祸。 从此以后,每到夜晚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不敢让舅妈和舅舅担心自己,不敢哭。 寂寞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想让一个人陪着自己。 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一杯又一杯的喝酒,让自己可以是无忌惮的喝醉。 崔熙醉了。 夏成付了帐过后把崔熙扶回了他的寝室。 崔熙喝醉了很安静,不像那些喝醉酒的人一样大吼大闹的。只是安静,安静的像一个人偶。 他把崔熙扶到床上睡起,起身准备去厕所拿张毛巾帮他擦擦脸,却还没有起身就被崔熙拉住了手腕。 崔熙看着夏成,黑曜石般的眸子在这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的闪烁。他没有说话,只是拉住夏成的手,静静的看着他。 眼神很清澈,没有了今天的落寞与悲凉。 慢慢的,崔熙松开了手…… “呕……”崔熙吐了,他突然起身,用手扶着床边,吐的一地都是。 “没事吧。”夏成轻轻的拍着崔熙的后背,他后悔不应该让他喝那么多酒,这样吐起人好难受。 崔熙没有吃多少东西,吐了一会就没有在吐了,夏成扶他慢慢睡回了床上。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屋子没有开灯也显得很亮。皎洁的月光在崔熙身上形成了一层朦胧的月华,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只是除了床边那煞风景的呕吐秽物。 夏成蹑手蹑脚的到厕所拿了拖帕,把那堆秽物清理了。又从厕所拿了毛巾轻轻为他擦拭脸和手,他动作很柔,怕惊醒了床上的人儿。 如果以前,夏成不会想象自己也会有一天这般小心翼翼的为一个人。 看着床上熟睡的容颜,夏成淡淡的笑了。那张脸很平凡,五官也很平凡,但是却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崔熙睡的很熟,安详的睡颜如孩子一般,没有梦魇的困扰。 夏成坐在了床边,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崔熙的手腕。 夜,宁静。淡淡的月光,勾勒出两一个在一起的身影。 没有太多语言,只是这样静静的呆在一起。 不需要太多,认识你就已经很好了。 等崔熙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 以前喝酒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慢慢想起昨天自己喝醉了,是夏成送自己回来的。 夏成! 崔熙想起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和他走的太近了,他也没想到一个认识才几天的人,甚至没有说过什么话,都能走的那么近。 夏成是个好人,第一感觉就已经知道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人莫名的心安,阳光开朗,就像是太阳,让人觉得温暖,即使只认识一天,也不存在任何的陌生感。 正想着这个人,就见夏成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粥出来。 “你醒了,来喝点稀粥养养胃吧。”夏成见崔熙醒了,坐在了床边,把粥碗递给了他。 “谢谢。”崔熙轻声道谢,接过了粥。里面不止是白米,还有薏米红豆这些,煮在一起煞是可爱。不过自己家里好像没有红豆这些。“你一早就出门了。” “嗯,校外就是超市,也挺方便的。”夏成笑道。 崔熙看着夏成,心里有种感觉,感动,亦或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埋头开始吃粥,不是很甜,带着浓郁的米香。吃了两口,崔熙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说了句“糟了。”放下手中的碗,准备起身。 “你怎么了?什么事?” “今天周四,我还要去上班。” “我帮你请假了。” “啊?”崔熙刚拿起外衣,听见夏成的话,不由吃惊。 “我找小曼问了你们主任的电话,说你身体不舒服,帮你请了一天假。”夏成把崔熙又扶在床上靠起,把粥碗端给他。“你这样醉酒一夜,怎么有精力上班。先休息一会,中午我做点清淡的,下午我们去磁器口逛逛。” “谢谢。”崔熙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埋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米粥。红豆入口,香甜细腻。让崔熙想起了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虽然这并不是指着碗中食用的红豆,却任是想到了这诗。 喝完了粥,夏成拿着碗去厨房洗了。崔熙静静的靠在床头上,看着窗前笼中的两只虎皮鹦鹉。它们今天很安静,没有叽叽喳喳的闹,站在站杆上相偎一起。 这种感觉,想要一个人陪在身边。崔熙不禁的掩口一笑,笑了一瞬,他缓过神来,自己在笑什么。 中午夏成随意做了一些清淡的菜,怕崔熙昨晚吐了胃不舒服,依旧熬得粥给他。 崔熙吃着饭,略微歉意的说道:“昨晚失态,真麻烦你了。” “没事。”夏成没有提昨天的事,也没有劝他,崔熙不说,就让那页揭开。崔熙只把一年中的五月十四日留了给了心底的那点记忆。 吃完午饭,两人坐着地铁去了磁器口。 磁器口是重庆的一座古镇,它位于重庆城西14公里的嘉陵江畔,街道两旁的建筑都颇具有明、清巴蜀的风格。 不过不是节假日,人并不会很多。 崔熙和夏成两人走在古镇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崔熙的话还是很少,一直都是静静的走着。夏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这样就很好。 两边有不少卖小吃的,羊肉串,陈麻花,叶儿耙…… 崔熙突然感觉旁边的人没了,回头就见夏成在那买冰糖葫芦。 “山楂开胃。”夏成买了两串,递给了崔熙一串。 崔熙哭笑不得的接过冰糖葫芦,这东西是小孩才喜欢吃的。 “我知道磁器口还有一个名字。”夏成咬着冰糖葫芦说道。 “龙隐镇。”崔熙没有吃冰糖葫芦,他觉得这东西还是拿回去在屋里躲着吃要好。一个大男人在街上啃冰糖葫芦,怎么看也觉得有些怪异。 夏成发现自己想在崔熙面前卖弄学问,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面前背书,是属于自不量力,自讨没趣,自……也自不出来了。 崔熙看一旁的夏成一脸蔫了的样子,淡淡一笑道:“但是我想听你说龙隐镇的来历。” “啊?”夏成立即愣住了。 “不说就算了。”崔熙瞄了夏成一眼,拿着冰糖葫芦大步往前走。 那是在赌气撒娇? 夏成赶紧追了上去,说话语速像开连珠炮似的。 “我说啊,龙隐镇啊……不是那个磁器口叫龙隐镇是因为明建文帝朱允炆被叔叔朱棣篡位削发为僧流落到了巴蜀宝轮寺挂单所以就叫龙隐寺后来这里也叫龙隐镇……” 一段话说的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怕说慢了崔熙就不听了。 走到了江边,夏成还在说。崔熙被闹烦了,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放在夏成的唇边,道:“我现在要收回我刚才说‘想听你说龙隐镇的来历’的这句话。” “覆水难收。”夏成吐出这四个字,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 “那个,可以打扰一下吗?”这时一个穿着长裙的女生拿着相机来到崔熙和夏成的面前。“能帮我和我的朋友拍一张照片吗?” “好。”夏成接过相机帮那个女生和她朋友拍了几张照片。 “能再打扰一下吗……”女生接过相机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了?”夏成好奇的看着那个女生。 “我能给你们照一张吗?” “好啊。”夏成大大咧咧一笑,一把揽住崔熙的肩。“来,照吧!” “你们果然是啊……真的觉得你们很配哦。”女生照完了照片,一蹦一跳的走了。 她的话却让崔熙愣住了。夏成在几天前王涛那句玩笑时已经发现自己也许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安静的让人忽视的男生,但是崔熙没有想过这事。 可是那存于心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是什么。 “崔熙。”见崔熙失神,夏成轻唤着他的名字。 “啊……”崔熙缓过神来,看着夏成,咬着下唇,略思一会正欲开口,夏成却先开了口。 “能让我先说吗?” “好。”崔熙点头,他隐约知道夏成要说什么,想打断却没有勇气。 “有件事我想对你说。”夏成微微一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喜欢上了那种安静。开始我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现在我似乎明白。”夏成抬眼望着崔熙,那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闪烁着。“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吗?”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人的想法,一厢情愿而已。”夏成缓缓说道。 “……” “我喜欢你。”夏成轻轻牵住了崔熙的手,他的手有些冷。 “喜欢?”崔熙垂下了头,眼镜的镜片反光看不出他此时眸子里的神情。 “我不想骗你,我知道我这样说了你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见我了。我也知道这样对你很过分……” “是很过分。”崔熙淡淡的打断夏成的话。“国内不会承认同性之间恋爱,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崔熙……我……” “别说了好吗?我只是朋友。”崔熙说完这话觉得心有些疼。对于夏成,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也许也喜欢他,最简单的喜欢。 “崔熙……”夏成露出一丝苦笑。他在说之前就已经知道结果了,自己如果是女的也就罢了,可是…… “回去吧,我有点累了。”崔熙没有心情在逛磁器口了,夏成送他回到了学校,自己就坐车回家了。 回到寝室后,崔熙直接趴在了床上。 心很乱,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崔熙没有恋爱过,也不会想到以前对夏成的这种感觉会是恋爱。 他不敢说,一直当是朋友,那就作为朋友最好。 也许是自己懦弱,也许真是怕。自己是孤儿,和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可是夏成有父母,他父母会怎样想。 一场无果的恋爱,不知道终点在哪,甚至也不知道有没有终点。 当夜,重庆下起了小雨。 将整个山城笼罩在薄雾旖旎中,洗净了山林,洗不掉绕在心头的愁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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