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弥》

　　李艳疯了，彻底的疯了。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二生命。那个自己无时无刻不想念的人死了。那个给了她无限精神力量的人死了。从医院回来老是讲一些疯言疯语。她会时不时的摇着窗户大喊大叫。又跑到街上再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当发现别人吃剩遗弃的盒饭就会舔干净里头的汁水。更多时候是被垃圾箱里的枕头和玻璃碎片扎的满手是血。后来事情发展的更严重了。她常常一丝不挂的跑到对面的银行门口骚扰路人。有一次差点被当地的警察当场击毙。后面老太太实在受不了了。乘着李艳睡着，报了警。李艳鬼哭狼嚎的被警察帮助了手脚带进了医院。李艳打了一针强力麻醉才渐渐安静下来。女医生为她检查身体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她把自己的阴◇道用针线缝合。这样的事情在医生多年从医生涯中闻所未闻。

　　而当麻醉退去，李艳又变得癫狂。她用力的撕扯女医生的头发。把抢过来的衣服绑在腰间。把窗帘布撕成碎条。老太太刚开始经常会来看望她，后来由于李艳每次见到她都用粗鲁的话骂她。实在受不了以后就再也没来了。倒是衣物有不时的给李艳寄来。然而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封信。而她万万没想到写这封信的是肖弥。

　　于东还趴在李艺的怀里。于东：你为什么会来北京？于东问。高中的时候家里穷，家里只供得起一个人读书。所以弟弟留在了学校。大姐外出打工。我留在家里帮忙。你知道吗？爸妈从早到晚的忙。可是每年都生活吃紧。那样的苦日子我过不下去。于是我跟了村长的儿子一起进城了，十七岁我们两私奔。李艺看见于东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笑。他偷了家里两千块他爸爸给他讨老婆的钱，当时他说我就是她老婆所以钱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刚来北京我们在地下室租了房子。白天他打工挣钱，晚上和我一起去摆夜市。警察一来他就干净打包飞快的跑走。那些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怀孕了，但是我们没有钱生下孩子，连一个正式户口都给不了孩子。做人流的时候，他抽了自己一巴掌。他说他真没用，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然后我就这样，像现在抱着你那样抱着他。我说，苦日子会熬到头的。人不可能苦一辈子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李艺的故事。于东接起电话后。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翻身下床穿上衣服。脸上有些惊慌，系领带的手有些忙乱。连招呼也没打就夺门而去了。李艺盘起额前的刘海。自言自语似的把故事讲完：那天星期三，刚好是他的生日。吃完早餐后他出门上班。你知道吗？我在楼上就听见了他的惨叫声。从窗户上看下去，只看见一个渺小的黑点落在远处的电线杆下，腰部对折。那一摊血我永远忘不掉

　　我们常常会把对一个人的记忆移植到下一个身上，这样就可以自私的忘记伤疤，自欺欺人的另结新欢。

　　电话是杨姐打来的——肖弥回来了。

　　阔别2年，今天的l大楼格外的不一样。新进的职员纷纷讨论这个肖弥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杨姐亲自迎接。就连董事长于东也赶来了。肖弥一身淡蓝色的格子衬衣。上面是写意的中国水墨图案。整个人多了一份沉静的修为。杨姐和肖弥热情的拥抱：你这小子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还知道要回来啊。我以为要等到我死了你才肯回来。折煞我了，这是孝敬您的。你的胃一直不好。很暖胃。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多让下面的人去做。杨姐摆出生气的架势：你拍拍屁◇股走人，还好意思说。说完杨姐也笑了。一切都没变。关心我们的人一直都在那里。哪怕很久没有联系。肖弥看见于东匆匆忙忙的进来。看见于东耳边的唇印却一句话也没说。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去接你。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莉子看完肖弥的自传后哭的稀里哗啦。弥子，你在新加坡真没白待，能写下这么多事来。肖弥上前很自然的拥抱着莉子：其实我从小就特备怕冷。我喜欢拥抱别人。可是我从来不敢伸出双手。莉子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了解眼前这个人。这个从小到大一起走过的伙伴。他的内心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书里的话都是真的吗？莉子看着肖弥。肖弥没有立刻回答。只告诉她，自己学会了认识自己。莉子想告诉肖弥，在这漫长的20年里自己也曾偷偷喜欢过肖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自从肖弥回来之后于东莫名的心虚便与李艺断绝了来往。而李艺来找过于东一次。她把于东落在阁楼的衣服都带来了。同时也带来了自己的衣服。她说：我要和你一起住。当你的老婆。于东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向着李艺摇摇头。李艺也不撒泼。把已经放进衣柜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出来。没哭没闹。对照着于东说：成，那你送我下楼吧。知道你瞧不起我。没事，以后会离你远远的。让你永远见不到我。于东觉得羞愧。可是确实觉得不应该和她在纠缠下去。这段过去让于东觉得很荒诞。像是一出头痛的闹剧。送李艺下楼时他总是低着头的。当送到路边时，李艺却突然猫到后头，把于东推到马路中间，而刚好一辆汽车呼啸而来

　　肖弥准备把父亲接回身边。可是父亲却拒绝了。父亲宁愿呆在敬老院也不愿意和自己回家。肖弥觉得自己很失败。看着自己的父亲满头白发，背影佝偻却不肯回家。肖弥一个劲的问为什么。可是老人只是摇头。一句话没说。肖弥走后。老人家回忆起自己在肖弥日记本上看见的那一切，不由泪流满面。

　　在杨姐的联系下。书顺利的发行了。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爬到各个书目排行榜榜首。肖弥也一跃成了当红作家。这要归功于杨姐的营销策略加上肖弥文字的力量。现在看着一桌子的读者来信，反而让肖弥有些后悔出版这本书了。当初若不是杨姐的劝说，想必自己只会将这本自传当成是一个总结和反思罢了。也就没有现在这样被热捧的尴尬。到凌晨也会有莫名的书迷打来电话激情四射的将自己赞美一番然后久久不愿挂断电话。

　　洁翻开扉页。那是时一张全家福。那时肖弥的爸爸妈妈十分相爱。那时候的于东已经开始长出细细的小胡子。那时候的肖弥还在妈妈怀里。照片下面肖弥写到这样一段话：我是个老做噩梦的人。慢慢变得冰冷了。然后，我遇见了很多热情似火的人。他们都没有能力温暖我。他们为自己的失败感到羞耻。我为我的孤独感到羞耻洁又随意翻看了几页。发现了最后的留白。其实从日本回来之后洁很想给肖弥打电话的。可是当初自己的行为让她倍感羞愧。可是她多想像以前那样一遇上困难就能大声的和肖弥诉苦，她多想告诉肖弥那个日本男人已经结过婚，谎言被识破后竟然还和自己大打出手。嘴里骂出的每句话都难听的要命。痛苦的回国，看着肖弥今天的成就，再看如今自己的处境。洁的心里百般滋味。

　　于东被李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整个人已经被推倒。幸亏司机刹车紧急。于东没有受伤。李艺扔下行李，转身抛进街拐角一边小跑，消失在人群之中。于东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去追李艺。

　　肖弥一个劲的摇头，当听到自传卖的已经断货。所以杨姐决定为肖弥安排一场全国巡回演讲。肖弥觉得这样也太扯淡了。自己不是个爱老实坐着说话的人，更不爱人多热闹。后来实在僵持不下，答应杨姐就在北京以及自己的家乡闽侯开两场演讲，其他就做罢。杨姐还为肖弥特意找了一位助理。助理是一个青春可爱的女孩。肖弥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原来是洁雅。当年那个小鬼头现在已经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了。弥子哥，还记得我吗？洁雅的活泼依然没变。肖弥点头示意问及子皓的情况。洁雅微微到来：你走之后的第二年子皓哥就和老板的侄女结婚了。后来听说关系不怎么好离婚了。也听人家说是因为子皓哥的肾出了问题。影响了生育。之后子皓哥就一直没再娶了。30多岁还是孤身一人。有空去看看他吧。显然在之后的时间里洁雅和子皓是没有怎么联系的。人情明显有些单薄了。说起子皓的遭遇语气平和淡定。肖弥是个念旧的人。这次答应回家乡演讲也是想乘着这个机会看看老朋友。住一住原来的老房子。再到秋瑾的坟上烧上一炷香。

　　坐在大礼堂内，底下黑压压的一片，热闹异常。很多人都举着自己的海报朝着自己挥手呐喊。而肖弥始终不敢看他们。女主持人嗲声嗲气的出来介绍。肖弥试了试话筒，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紧张起来。深呼吸之后演讲倒还是流畅。肖弥和他们将欧洲简史。形而上学，法国哲学。而这些似乎并不能引起底下人的兴趣。他们都疑惑这个能在书里写出精妙对白的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样霉涩难懂的话来。演讲到了一半，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先行离场。肖弥却反而越来越有了兴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讲到尼采对他的影响。讲美国情色大师是最伟大的人类。他告诉大家世界上有很多爱因斯坦。但是由于他们的名字太长而被大家所遗忘。

　　接下来的是提问环节。一个男生起身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顿时整个礼堂砸开了锅。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地两眼瞪直。小脖子伸得老长生怕漏听了一个字。肖弥还是那样冷静。他微微坐正，正准备回答发现话筒被杨姐在控制台切断了。不得不佩服杨姐的临场应变。杨姐以时间有限不能一一回答所有的提问。不过将会在下次的记者会上一一作答为由第一时间冲上台救场。让保安带着肖弥从后门回了公司。

　　接下来的事情越发奇怪。报纸上开始出现了斗大的标题《当红作家肖弥被踢爆与男性友人暧昧情史》《某作家疑似为基佬》等。之后天涯，网易等各大网络论坛上就出现了大量黑帖。各种所谓的证据更是纷至沓来。更好笑的是竟然有人找到日本去，决心挖出这个所谓的男性友人来。而在L大楼里。杨姐和肖弥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心知肚明，这样的手段，肖弥几年前就玩过了。而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是谁显而易见。杨姐显得很气愤：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嫁给日本人了吗？要知道当初她违约的时候就不该放过她！能把杨姐惹生气了，在这行自然是没有好下场。肖弥一直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了其他的打算。

　　第二天肖弥并没有对事情做出回应。反而是让公司放风出去。说是l公司决定在下半年力捧当年的实力唱将洁。并有意把她打造成新一代天王天后。声明发出去没多久。就能明显的感觉到一些黑贴被人自动删除。网上的一些讨论也开始一边倒向肖弥。称有人恶意炒作。而肖弥始终没做任何回应。其实他知道虽然公司已经这样说了。但是以洁的性格绝对是不会在回到公司的。肖弥赌的是这些年的情分。肖弥自己也在媒体圈这么多年，绯闻这种东西越解释越麻烦。干脆晾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自去猜。

　　这次的风波对肖弥的影响被慢慢化解了。可是对肖弥父亲的伤害却是致命的。绯闻期间，甚至有人跑去肖弥父亲所住的敬老院指着老人的鼻子问你儿子是不是同性恋。父亲赶到莫大的羞耻。他搬到了别家敬老院的时候连招呼都没和肖弥打一个。直到两个星期后收到院方的转院通知才知道的情况。肖弥知道后气得全身发抖，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力。肖弥自认为自己是个善于解决问题的人，可是自己的父亲却连原因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肖弥在去福建的前一个晚上还是给老爷子打了一个电话。可是被老爷子直接切断了。打第二个的时候已经变成关机了。洁雅敲门进来，递给了肖弥一份材料。这才知道于东和琳已经离婚了。这是杨总叫我拿给你的。她说本来想和你说些什么的，可是想到你都懂。肖弥浅浅一笑，看着远方月亮高高的拉起。和这个城市的灯火交相辉映。洁雅回到自己房里。准备好明天去闽侯的行程表。

　　到了闽侯来接机的子皓，他一把搂住肖弥：哈哈，都长这么高了啊。以前还只到我耳朵这边呢。子皓还是像以前那样喝了两瓶就就爱吹点小牛。不过以前喝的是啤酒。而现在是白酒。子皓的手在空中不停的笔划。他说自己要把整个北京城买下来送给肖弥做礼物。肖弥也像以前那样喝着酒，胡拉的应和上两句。晚上两个带着酒气的男人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还是那家小店。肖弥记得以前自己还老是嫌弃这里太简陋来着。现在却好久没有那样舒坦的睡过觉了。子皓光着膀子给肖弥看自己身上的伤疤。：这些都是和小流氓打架留下来的。猛吧！你别看我现在穷。又单身。要女人还不容易吗？肖弥一直听着没有说话。

　　第二天子皓陪着肖弥去了秋瑾的坟前。坟头已经长满了野草。肖弥用手一根根的清理。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对着秋瑾的照片聊起天来：你倒是走的快，老是变作噩梦来吓我。我昨天到你家了，你爸爸和姑姑他们一起搬回老家去了。你也别怪他们。每见你一次他们就得伤心一次。干脆不见了。我当年没照顾好你，现在来给你赔罪来了。子皓在一旁看着肖弥。太阳就要下山了，两个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自从离婚后，这是琳第一次回来。这时候的她比以前瘦了。关于于东和李艺的流言蜚语多少也有听到一些，借口回来拿衣服，其实是想回来看看于东的近况。临走时也不忘损上于东一把。于东不说话，一切都欣然接受。直到琳用力的把门关上，发出了一声巨响。于东才一个激灵站起来。琳已经下楼了。于东想去追，可最后还是停下了步子。追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两个人难道要再次陷入无尽的纠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