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小说《竹马非马》

　　距离秦朗高考不过是五个月的时间，可是他的数学依旧一塌糊涂。

　　杨琨接到秦朗的电话，小屁孩儿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逼问之下才说出口：“四哥，你最近有空吗？”

　　手中的论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几番进京，那边的教授也对杨琨表示出了满意，考研的事情基本可以落定。眼下只有秦朗的高考最揪人心。

　　挂完电话，杨琨收拾了行囊，顺便请了假。短暂的忙碌过后，他又把重心放到了秦朗身上。秦朗还有点兴奋于两天之后和杨琨的见面，哪知杀回来的竟是一只黑脸包公。

　　杨琨是一只理科生。杨琨是一只学习很好的理科生。也许身为学霸必备技能就是严谨，杨琨不论是对学习还是生活都保持一丝不苟的态度，做实验时经常要求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画图的时候需要用千分尺，对生活则具体严苛到白袜子和黑袜子都要分开放置。

　　来开家长会的大部分都是学生的父母，少部分是爷爷奶奶，但是哥哥这个身份绝对是秦朗家的独一份。杨琨身穿黑色大衣，一进门的时候还带着墨镜，走路生风。因为寒暑假时不时的进部队拉练，每天清晨的集训，他身上有着区别于普通大学生的浮躁，更多了一丝沉稳。

　　这样一个人，一进教室就吸引了众人的眼球。秦朗激动地抿起嘴，生怕自己笑的太明显，站起来装在很淡定的样子招呼杨琨到他身边坐下。

　　给陈悦开家长会的是他老爸。出轨事件最后还是过去，夫妻俩没有选择离婚。要说是为了感情，真是勉强，更多的还是为了复杂的利益关系以及怕对陈悦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在那之后陈悦开始对整个家庭疏离，而他老爸则时不时利用这种机会在他勉强刷一把好感度，挽救父子之间的情谊。

　　大部分学生还挤在高考这个独木桥上，而陈悦则是异于常人的存在。只要他想，可以立刻退学，签证早就办下，只要陈悦一点头就能马上飞往大洋彼岸的加拿大，去气候温和的多伦多留学。

　　可是他还不想走，最好的兄弟还在这里，最牵挂的人还在这里。要是真的远走，那么他将更加孤独。

　　班主任老刘，带了多年毕业班，鼻梁上驾着厚厚的眼镜，头顶则是地方支援中央的地中海造型。升学的压力太大，导致他脾气比较火爆，一方面疼这群孩子们疼到骨子里，另一方面又是恨铁不成钢。平日里学生乖巧的时候他也笑呵呵的，可是一旦考试过后必将在班级里挂起一场腥风血雨。

　　秦朗所在的班级，是学校中占据中流砥柱的实验班。除了几个像陈悦这样个别的存在，大部分人还是靠自己实打实的能力考进来的。一月份，临近寒假，这个时候学生开始有些骚动，表现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人太多，课时作业不能保质保量的完成。

　　老刘站在讲台上，手中挥舞着预备稿件，上面罗列着各种数据，口中飞出白沫，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开会。偌大的阶梯教室，他不使用扩音器，嘶吼着生硬导致脖子上青筋突出，他的激动深深地感染了各位家长，都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孩子的成绩单。

　　秦朗和杨琨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听着老刘在前面卖力的分析高考形式，陈述各种事实，秦朗捏了一把汗。

　　还不是因为杨琨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四哥看着成绩单，几乎将数学那一栏给盯漏了，恰好老刘举反面例子，点名秦朗：

　　“我们班的学生，有些人偏科太严重！他语文能考一百二，英语直逼一百四，可是偏偏数学，考的一塌糊涂！我作为班主任，又身为数学老师感觉很丢脸！就拿秦朗来说，这次模考，竟然由原来的前五十名调到了一百米！下滑实在严重，主要原因就是数学！考的太少BALABALA……”

　　杨琨扭头看了一眼秦朗，锋利的目光几乎要把这败家孩子腰斩。秦朗苦着脸，小声解释：“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初中数学就学不好……”

　　杨琨淡定答道：“一个坑栽两遍，你可真是出息！”

　　秦朗天资聪颖，可是偏偏性子有点骄纵。表现在学业上就是喜欢的东西刻进的钻研，讲起历史来头头是道，分析地理能和老师叫板。但是对于不喜欢的数学，他上课看杂志打哈欠，因为没兴趣，所以不愿意分出来精力。

　　作为过来人，杨琨当然知道秦朗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别的科目再厉害也不能答满分，一科数学能让他在高考排名中拉下几万人。

　　开完会，杨琨提溜着秦朗一起去面见班主任。好多家长围着老刘，秦朗看到大冬天的，外面零下几度，而老刘满脑门子的汗，地中海油光锃亮。

　　反正也不着急，杨琨就拉着秦朗在办公室外的楼道里等。抓住这么大点空闲功夫，秦朗小心翼翼问道：“四哥，你最近还忙吗？”

　　杨琨随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围在男孩身上，面无表情答道：“考研的事情已经基本定下来了，学校没什么事。”顿了顿，接着说道：“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五个月，这段时间我陪着你。”

　　杨琨带秦朗来，不是为了恳求老师开小灶的。全班六十名学生，班主任根本不可能照顾的到每一个人，更何况以秦朗的性子，就算有老刘额外管教也未必出什么成果。

　　杨琨心里自嘲，感觉都快成这小屁孩儿的爹了，从小到大没少为他操心。打小小屁孩儿受欺负了他出头，闯祸了他料理，上学了成绩不好他补课，如今快高考，自己还是放不下。

　　上辈子欠他的！

　　人散的差不多了，杨琨才带着秦朗走进去。老刘那时正在拿着大茶杯喝水，喊了半天话嗓子早就喊哑了。杨琨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恭敬的说：“刘老师。”

　　老刘一愣，放下水杯，唇角上还粘着一个茶叶，配上他惊愕的表情颇具喜感。看清来人之后，老刘紧紧握住杨琨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杨琨肩膀，不无惊喜的说道：“还真是你小子啊！我就说嘛，那会儿在班里看着就像是你，你没上前我也没敢认！一晃四年没见你都大学毕业了吧？”

　　场面有点复杂，秦朗愣在一边表示没看懂。

　　刘老师是杨琨高中的数学老师，虽然不是班主任，可是对杨琨很不错，因为杨琨是他的得意门生。杨琨与他师徒不到一年就因为杨琨的跳级而不得不中断，可是老刘还是对杨琨念念不忘。

　　老刘热情地拉着杨琨坐下，眉宇间无限感慨。杨琨笑着说：“大学已经毕业，准备读研究生。”

　　“研究生好啊！现在本科毕业的遍地都是，文凭早就不值钱了，趁着年轻多念念书！”老刘很高兴，抬头看一眼秦朗，问道：“你给秦朗开家长会？你俩什么关系？”

　　杨琨答：“秦朗是我弟弟。他爸妈没时间，托我过来。”

　　老刘眉头一皱，一拍桌子，说道：“我没想到杨琨竟然是你哥！秦朗就你那数学成绩，你看看你自己看！你不觉得给你哥丢人吗？”

　　秦朗低下头，已经不敢看杨琨飞过来的眼刀了。

　　老刘还在说：“当年你哥数学成绩多好，啊？再看看你，都是一个老师怎么差别这么大呢？杨琨念书的时候最认真，你倒好，上我的课还敢看杂志，你当我都看不见啊？”

　　完了完了，秦朗心里念叨，这下可没好日子过了。

　　被老刘当着四哥面批了一通出来，秦朗想死的心都有了。杨琨脸黑的像炭，要不是他教养好，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临走之前，杨琨从包里掏出一条好烟塞给老刘，老刘也没推辞，大大方方收下。杨琨说：“下个学期我想给秦朗办个走读，晚上下自习之后我来接他，他的数学需要好好补补。”

　　这倒是秦朗没料到的，来之前杨琨一点口风都没透露。老刘答应的痛快，说道：“可以，只要向学校递交一个申请表格就好了。有你看着这个臭小子，我放心。说实在的，我们班还指望他冲击一个重点呢！”

　　踏出教学楼时，天色阴沉，秦朗脖子上还围着四哥的围巾。这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离校的学生拖着各色行李箱，秦朗也拉着一只。

　　杨琨没有说话，至少目前情绪是很稳定的。可是秦朗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车子停在大门口，上车，关上车门，打开暖气，觉得暖和了很多。秦朗摘下围巾，小心翼翼的对杨琨说道：“四哥，你下个学期……”

　　杨琨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接话道：“反正下个学期也没事，我去不去都没关系。四月份的时候我需要去北京参加面试，其余的时间都比较自由——而你，秦秦，你忘了答应我的话吗？”

　　答应我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人。还记得吗？

　　一时之间秦朗有点心虚愧疚。

　　杨琨接着说：“走读的事情我会和你爸妈商量的，你不用担心”

　　秦朗：我就没担心过！

　　杨琨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低头的小屁孩儿，说道：“别让我失望，秦秦。”

　　我怕你有一天会后悔，我怕有一天摊牌的时候你的未来成为被指摘的对象。我希望你足够优秀，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