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同志故事：小山

“山~~小山~~”能发出的就只有这声呼唤，太久的思念和痛楚在短短的时间里没办法顺利的导出，都堵在胸口里，胀裂般的疼。

电话里都沉默着，在细微的电流的斯斯声里，杜小山捂着自己的嘴，拼命的咽下哽咽。那熟悉的声音象根利刺扎在心上，一下子挑开了所有的保护，那些不敢再看的过往都在心上刻着。

“你在哪？你还好吗？你……现在怎么样？”终于找到自己声音的韩强急切的说着。杜小山深深的吸口气，轻轻的说：“我现在挺好的。有事做，有朋友。一个人挺自由的，想去哪去哪！”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杜小山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回去干吗？”被这一句生生的堵住了胸口，韩强胀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回来干吗？他没有答案，想着他念着他盼着他回来 ，他回来了，自己又能给他什么？能改变什么？

“你真的，再也不想看见我？”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颤抖。杜小山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哥，我说过，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哥。只不过，我们现在就是见面也没什么意思。在这里我混得挺开心的，再说北京也没什么让我放不下的了。不过你要是结婚的话就告诉我，我回去喝你的喜酒。”

电话那边是艰难的沉默，甚至有种错觉，古老的磨盘里研磨的是曾经最心疼的东西。曾经舍不得让他有一点难过啊！这也许就是命吧！杜小山突然呵呵的笑起来：“哥，你不会告诉我你没打算结婚吧？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没搞定，怎么回事啊？”浓烈的酒浇在鲜嫩的伤口上，疼得很痛快。那是一直没有愈合过的地方，也许这次该让他彻底愈合了。

“……我结婚。”

“什么时候？”

“很快……马上！”韩强的声音有些异样的尖锐。握着的电话始终没有放下来，韩强僵直的站着，听着从遥远的黑夜里传来的空茫的滴答声。小山已经挂掉了电话，唯一的一根联系的线又被挂断。现在我们就是见面也没什么意思……是这样吗？原来放手真的可以这样彻底。

山，我想我爱的那个人是你。只是这个答案，以前我不敢正视，现在你不想听。也许，我永远只能躲在那座屏障后面看着你。好吧，只要还能看着你，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放下电话，慢慢得顺着马路走。杜小山低下头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却蹭到了脸上的水珠。咸咸的，在唇边。杜小山轻轻的叹口气，好啊！这样最好。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出站的人像一条长龙滚滚而出。韩强站在出站口焦灼的张望着，两只手攥得紧紧地。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狠狠地撞痛心脏，韩强张张嘴，小山两个字就堵在喉咙口上，喊不出来。直勾勾的看着杜小山拉着行李走过来，风尘仆仆的脸颊还是那个印在梦里的模样。

“哥，我回来了。”杜小山微笑着站在韩强面前，这几年他别的没学，只学会了笑。寂寞饥渴的时候，痛到想哭的时候，被人欺负被人折磨的时候，都在笑。陈晨说他的笑已经成了面具，那笑容背后的东西谁也看不见。

韩强别过头去，眼睛里的水光在风里渐渐散去。苏月开心的奔上来，替杜小山拉过行李，不停的嘘寒问暖。没有心计的苏月根本看不到韩强别转的脸上强压的痛楚。

看到那辆黑色的车，杜小山转着看：“哥，你真当上资本家了。这车得几十万吧？”苏月咯咯的笑，打开车门：“你就捧着他说吧！哪有那么多啊！我来开车，你们哥俩老没见了，多聊聊。”

车子平稳的开在北京宽阔的高速路上，坐在后排的杜小山始终看着窗外，嘴里有一搭无一搭得说着话。好几年没回来了，看看家乡的变化，这个理由很说得过去。韩强的眼神是他无法正视的，他知道自己没那本事。

车子在一处居民住宅区停下来，杜小山以为这是韩强他们的新房，看见韩强从后背箱里拿出自己的行李赶紧说：“不用拿了，我回头住田苗那。反正我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韩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行李，闷闷得说：“这是你的家，你要住哪去？”说完临着行李在前边走。杜小山胸口一紧，低着头跟上。

苏月因为医院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韩强带着杜小山一直走进一幢居民楼。电梯在18层停住了，杜小山跟着韩强走进一扇铁门里。屋子不是很大，差不多8、90平米的样子。装饰的非常精致。没有很奢华的摆设，但是精致典雅。杜小山转着头看着，轻轻地说：“真漂亮，哥这是你设计的吧！我看得出来。”

“喜欢吗？从买这个房子到装修，一年多的时间我一直在设计。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还可以，就看你喜欢不喜欢了。”韩强低声地说着。杜小山愣住了，转过身看着他：“我？我喜欢？这个不是你的新房吗？”韩强摇摇头：“这是你的家，这房子是你的。你给我的钱，我拿他在这里给你买了一套房子。”“你别逗了！” 杜小山惊讶的笑：“傻子也知道在北京十几万只够买个房盖的。我说你是不是真……”韩强眼眸里深深的情绪让杜小山说不下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的主人回来。这一等，就是两年。”

一股潮气顶上来，杜小山猛地转过身，捏着自己的手走到床边上。床很舒服，很宽大的那种。房间里所有的细节都为主人设想的很周到，连床头灯的开关都设计在他伸手就能够到不至于翻到床底下去的位置。以前很多次了，贪睡迷糊的杜小山不是打翻了台灯就是直接掉在地上，摔得嗷嗷叫。屋子里所有的角落纤尘不染，是有人常常来流连。杜小山闭上眼睛，真是不争气啊！心里就这样的酸起来。

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杜小山站在床跟前，韩强在他背后看着他。几年没见，长高了一点，除了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个熟悉到心痛的小山，那个欢蹦欢跳的扬着脸笑着看他小山却渐渐远了。

“你好好歇会儿，晚上我来接你出去吃饭。”韩强含糊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去开门。那个瘦削的背影让他有了太强烈的冲动，走过去抱住他！几年了，多少次梦里重逢，多少次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以后才知道，一切都是一场空。

“哥……”轻轻的一声呼唤，韩强站住了。收回放在门把手上得手，韩强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杜小山慢慢的回过头来，眼睛里有水光在闪。韩强走回去，伸出手臂把杜小山抱进怀里，死死的，死死的抱着。直到自己的胸口也喘不过气来。眼泪掉在彼此的肩膀上，哭泣无声。

苏月回到医院，匆匆的换上白大褂。现在医院里忙，为了接杜小山，苏月费了好大劲才情了半天假。医生值班室里，米欣欣刚查房回来，看见她回来了，一边放下手里的病例，一边说：“回来了？ 接的谁啊这么大谱，还得你们两个人去？”

苏月笑着：“是韩强的表弟，是我自己要去的。小山在外地过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了，接接他还不是应该的。”米欣欣弯弯嘴角：“你呀，就没见过比你更面的！他说什么是什么，恋爱好几年了不咸不淡的现在突然地说结婚就结婚。房子呢？家具呢？”苏月笑笑：“话到你嘴里就这么难听。反正早晚就是那么回事，什么时候都一样。再说我们俩也不是那种瞎折腾的人。房子什么的都不用我操心，韩强一手操办，我呀，只管到时候住进去就行了。”

米欣欣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苏月：“月儿，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韩强的公司好歹也算是个企业，听说挺挣钱的。你的收入也不少，怎么说结婚也是件大事，不能太便宜他了！”

苏月笑了：“你以为他现在就是资本家了？他才作了几年啊，收入不少投入更多，能拿出来的闲钱根本没多少。公司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那能把钱都花在自己身上。”

米欣欣看了看他：“可是我听说，韩强买了一套新房子，亲自设计装修的。”“那是给小山的，韩强说了，小山临走的时候把奶奶的房子作价给了他。他就是用那些钱打下的基础。现在小山回来了，理所应当还给他。”苏月手脚麻利的收整着自己的柜子，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

米欣欣不说话了，摇摇头拍着苏月的肩膀：“韩强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找到你这么个笨女人。”苏月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呀，也早点把自己送出去吧！对了，我们家小山还是一个人呢，要不要~~”

“拉倒，我嫁不出去了找你们家小民工！”米欣欣打开门朝外走，苏月追着她。

“我随便说说吗~~”

完全的失去了控制，自己挖下的这个坑，鲜血淋漓的爬出来，掉回去却是这么容易。杜小山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松开了手。抱着的这个躯体，太容易掀开护在心上的那点掩护。

" 我去洗个澡，把自己折腾的顺眼一点。呆会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怎么着也不能当着嫂子的面给我哥哥丢脸啊！"懒懒得笑着，杜小山推开浴室的门。

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屋子当中，韩强呆呆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