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带我去看冬天的海

一转眼，这已是跨进大学的第三个年头。为了实现自己和舞当年共同的梦想，我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我也一直努力地让自己快乐平静的生活，可到头来，还是挣不脱情感的旋涡。

上了一堂古代文学课之后，我赶去赴思诺的约。

自那次在饺子馆巧遇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也许是因为彼此性格中相似的激烈让我们很容易接近，又也许是因为都爱过同一个男人而让我们彼此怜惜。

思诺在肯德基门前等我。他穿土蓝色西装裤和粉红色T恤，手腕上的藏银镯子在阳光下发出沉顿的光，右耳上还坠着一支精致的铂金耳环。显出几分妖冶。可无疑他是美丽的，这一身打扮便也赏心悦目起来。

见我到来，他投以妩媚一笑。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轻声说：“七，你来啦。”

我们就这样手牵着手在大街上乱逛，丝毫不在意路人诧异的眼光。在这个小城市，这样的举动确实算得上大胆而前卫。可我们懒得去理会。自己开心就好。

我很少逛街，平时也不大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所以没什么东西要买。没有太多的物质欲求。在这个城市读书读了两年多，却对他一点也不熟悉。去得最多的，也就只有书店而已。可思诺却恰好和我相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购物狂，总是对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留连往返，看到什么喜欢的都想据为己有。

所以，基本上是他在逛街。而我，在陪他逛街。

我们围着步行街走了好几圈。他买了一大堆东西，主要是衣服，还有化妆品和护肤品，什么面膜、眼影、面霜、爽肤水、遮霞膏之类的。他生得美，也十分爱美。

看他大包小包的样子，我忍不住微笑。腾出一只手来帮他，他亦对我感激的笑。彼此莫逆于心！

他终于是累得不行，看天色也已晚，便说道：“七，我们回去吧。去我家，我冲咖啡给你喝。”

“好。”我欣然接受。

思诺的家在这座城的南部，靠近江边。推开窗子，便有徐徐的江风扑面而来，十分怡人。

思诺说他累了，先去洗澡了。我便开始仔细地打量他的家。

这是一套一房一厅，大约五十平。适合一个人居住。

屋内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台电脑和一个硕大的衣柜。电脑桌上有几本凌乱的书，还摆着他和宋应生的合照。他亲昵的靠在宋应生肩膀上，身后是碧绿的水，蔚蓝的天曾经的一对璧人！

我捧起相框，仔细地端详。那时，宋应生还很年轻，不如现在这般深沉。而思诺也更为活泼更为青涩。他们原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可为什么最终也得不到幸福呢？

“那是五年前拍的，在花岩溪。”思诺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很是吓了我一跳。我看得太入神，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来到我身边。

我收敛心神，说：“很美。”

“是啊，很美。”他感叹，“可再美也已成过去了。”

“可你还一直留着它。”

“我放不下……”他的眼泪又夺眶而出。这一段感情真的伤他很深，就算到了现在，只要一触碰，心便会碎裂。

他将身体靠过来，靠在我的怀里。我紧紧将他抱住，陪着他落泪。他赤裸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他的东西我一直留着。他穿过的衣服，他用过的咖啡杯，他写过的钢笔，他睡过的枕头……这些，我都一直留在身边。陪伴着我，日日夜夜。而这些，也是我对这段感情仅存的留恋了。”他安静地说着，语气淡漠，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可他的眼泪告诉我，他还是很在意。那一段感情依然驻扎在他的心底。虽已溃烂，却依然无法摆脱。

我心疼地抚摸他忧伤的脸，擦去他的泪水。这一刻，他在我怀中如无助的孩童。也许是真的太累，不一会儿，他竟沉沉地睡去了。

我将他轻轻放下，垫上枕头，也在他身旁躺下。这是宋应生睡过的枕头，隔得太久，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他残存的气息。就这么想着，不久也睡着了。

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我不知身在何处。头昏沉沉的有些疼痛。

看看手机，已过了凌晨四点，过不多久天就要亮了。

思诺仍然睡得很熟，我能听到他缓慢而均匀的呼吸。但愿是个好梦！

我洗了个燥，找了一条思诺的沙滩裤套在身上。然后趴在阳台上抽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用这样的姿势，一个人安静地想念另一个或另一些人。我想念舞，想念海若，也想念宋应生！

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风吹过来一阵阵清爽。突然觉得肚子很饿，便摁掉烟头，打开思诺的冰箱翻东西吃。冰箱里东西很多，可乐橙汁啤酒应有尽有，但就是没有能速食充饥的东西。我一时气结。正无奈时找到了一些菜，都是用塑料包装的半成品。于是，我洗了米，拿了菜，正式生火做饭。

思诺醒来时，我的饭也快做好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正热气腾腾，第一句话便是：“噢，好香！”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拈来吃，被我一把打住。嗔到：“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去去去，先刷牙洗脸去！”

他一脸傻傻的笑。

等他收拾停当，我们就正式开饭了。简单的四菜一汤，虽不昂贵却十分丰盛，有难得的家常滋味。

思诺很是开心，开了一瓶红酒，说要庆祝庆祝。

我不解的问：“庆祝什么？”

他坏坏的笑，说：“庆祝我多了个能干的佣人啊。哈哈”

“去你的。”我没好气道。

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正色道：“说真的，七，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

我看看他，会心一笑。

休息一晚后，思诺的精神好了许多。我们都饿了，一阵风卷残云。酒足饭饱后，思诺满意地拍着肚子说：“噢，真爽，真好吃。”

我洗了碗，打算离去。今天是星期五，我还有两节专业课要上。

思诺却死活不让我走，非要我留下来陪他。最后，在他又是恐吓又是撒娇的双重攻势下，我才终于妥协。我想他实在寂寞，一直把自己锁在他和宋应生的圈子里，不累死也快闷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呆在思诺家里。陪他聊天，看碟，听音乐。饿了我就做饭，或是叫外卖。累了就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大觉。我们真的很像兄弟，相亲相爱。在他身边，我能感受到温暖。

惟有宋应生，是我们的死穴。虽然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尽量不去提到这个男人，可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我们都无力逃脱。

“七，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很傻？为了同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思诺终于还是提起了他。

“怎么说？”

“你觉得值得吗？为了一个自私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并不了解他，不知道他自私与否。而值与不值，我想都没想过，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

“七，我有时候会想，感情的事根本就没办法计算。我为了他，放弃学业，背景离乡，最终被他遗弃。而他也为了我家毁人亡。真的不知道到底谁欠谁比较多？”

“……”

“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吗？”

“为什么？”

“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他的梦想破灭了。”

“你是指他的妻子？”

“是啊……”

我不吭声，等他说下去。

“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在北京。那时我还很小，刚上大学。而他却已经结婚生子，有了看似幸福的家庭。后来我才知道，有一个幸福的家就是他的梦想。可他的梦注定要被自己亲手毁灭，因为他无法回避自己是同性恋这个事实。特别是在遇到我之后，他的欲念变得强盛，终致无法控制。而我也深爱着他，不顾一切地离开了生长了18年的故乡，来这个小城市找他。

“我的要求不多，也没有想过要破坏他的家庭。只要他还爱我，只要隔个几天能见上一面便也满足。于是，我在这个城市住了下来。这一住就住到现在，已是五年多了。

“开头的几年我们很幸福，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总是很忙，忙生意，又要照顾家庭。我也体谅他，所以从不抱怨什么。只是更加珍惜他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疲惫的时候靠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的温暖。曾以为会这样一生一世。

“可纸终究没包住火。我们的事情终于还是让他妻子发现了。他妻子太爱他了，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便服毒自尽了。我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那种被自己一直深爱深信的人出卖的疼痛确实让人难以承受。所以，他走了。丢下一个烂摊子让我们自己去了结。而我也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跟宋应生也已走到尽头了。

“可我没想到，他竟会那么恨我。将所有的一切都归为我的罪孽。用尽了所有恶毒的言语对我诅咒。我最爱的人，竟给了我最恶毒的诅咒。对，是我的罪，我应该承受，我自己承受。可我依然没有办法忘记他。我真的很爱很爱他……”

我静静地听思诺说完这一切，心口空虚的疼痛，夹着焦灼，难受致极。思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如往常般镇定。知识眼泪不断地倾泻而下。这无声的泪，滴滴都是他碎裂的心。

“有没有想过和他从头再来？”我问思诺。

“没有。”

“觉得没有机会？”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没有可能。有些事情很容易重新开始，能够把发生抵消掉。但有些事情不可以。没有机会重新来过。我还爱他，可我们之间的裂痕太深，根本无法愈合。”

“既然懂得，为何又不舍放手？”

“放手？”他苦笑，“你做得到吗？”

我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