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带我去看冬天的海

用电热杯烧了开水，冲了一杯茉莉花茶。淡淡清香四散开来，让人舒心。我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吐了一个漂亮的眼圈。然后摊开《没有季节的都会》，准备尽情地享受亦舒的文字。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我慌忙拿过来，一看，竟是宋应生家的电话号码。我知道，这是宋宋打来的。

果然，一接通就传来宋宋稚气的声音：“小七哥哥……”

“小鬼头，怎么还没睡？”我轻声责备。

“哥哥，我怕！”宋宋的声音有些发颤。我这才听出他声音里有恐惧的成分，还隐约带着哭腔。

“怎么啦，宋宋。爸爸呢？”我关切的问，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却哭出了声来，呜咽着说：“爸爸已经几天没回来了。小七哥哥，我好害怕。”

天啦！几天不回家，把小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这可不是宋应生的作风，难道出了什么事？我的心顿感焦灼。我一直爱着、关心着这个男人，一想到他可能出了事，便顿时乱了心扉，失了方寸。

宋宋还在哭，哭声里夹杂着恐惧和害怕。这可怜的孩子，承受着太多他本不该承受的事。我心中不忍，便安抚道：“宋宋别怕，哥哥马上就过来陪你！”

我胡乱往身上套了牛仔裤和T恤，匆忙下了楼。寝室大门早已关闭，我只得攀上铁门翻越而出。好在铁门不高，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已经驾轻就熟。

出了校门，我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拦到出租车。上车后我一直催促司机大哥开快点。平时不远的距离此刻变得出奇的漫长。心中的焦急难以言喻。

赶到的时候，看见宋宋正坐在门边，双手抱着膝盖。小脸上现出疲惫的曲线，漂亮的眼睛里却折射出恐惧的光。眼角留有未干的泪。

一见我来，便立马扑进我的怀里。嚎啕大哭。我抱起他，幼小的身躯在我怀中无助地颤抖。我心里一阵难过，疼惜地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宋宋别怕，哥哥来了！”

我抱着宋宋进了屋，关上门。然后走进房间，把他轻放在床上，帮他盖上薄毯。哄他睡觉。我一边唱着晚安曲，一边帮他擦去眼泪。他终于停止了哭泣，很听话的闭上双眼。也许是在害怕过后松懈下来过度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宋应生的手机，可他一直关机。耳边不断传来话务员礼貌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如需对方回电……”

眼泪就这样无声地流泻下来，无法抑制。不知是为了宋宋，还是为了我自己。又或是为了这一段无望的感情。

终于累了，我放下手机。靠在床边，守护着宋宋。眼泪肆意地流淌。心有碎裂的痕迹，疼痛，终致麻木。

凌晨四点的时候，我听到了开门声。宋应生竟到这时才回。

我走出宋宋的房间来到客厅，正看见他踉踉跄跄地走进门，一把跌坐在沙发上。身上传来浓烈的酒味，混着脂粉香，如早夭的花绽放出腐烂的芬芳，让我一阵恶心。他显然是喝高了，可还没有真的醉倒。

好一会儿他才看到站在旁边的我，陡然一惊。坐直了身子，无力而尴尬地问：“小七，你怎么在这儿？”看来，他身体醉了，头脑却还清醒。

我没理会他的问话，而是去厨房拿来暖瓶，冲了一杯茶递给他。他伸手接过，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我轻轻扣上他忘了关的门，然后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看着他喝我泡的茶。这个我爱的男人，骨子里有刻骨的忧伤，脸上有若隐若现的疲惫，喝茶的姿势却维持着固有的优雅。在我面前，他一直是这么有涵养的男人。很难想象他当初咒骂思诺时的情景，那应是不适合他的举止，所以才把思诺伤得很深。

我们就这样坐着，沉默。

一直很想见他，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真的见到了，却失去了交谈的能力，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彼此都在逃避着，不让对方有机会看到自己的疼痛。于是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奔，直到最后，两颗心终于是悬在了天涯的两端。

他手中的茶将要喝干，我起身去接他手中的杯子。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紧紧地，夹得我的手指急剧地疼，十分揪心。

我奋力挣脱，他却握得更紧，死也不肯放松。我还是挣脱着，几乎用尽了全力，却始终没有成功。手中的茶杯“砰”的落地，瓷片四散。我终于泄气，任他握着，眼泪就这样迸射而出。

他拥我入怀。我没有再拒绝。

天很快就亮了。晨曦洒入窗檐，清新的味道。莫名地给人以希望。

我自沙发上坐起来。宋应生躺在我旁边，团着身体舒适地睡着。英俊的侧脸上有满足的笑意。我忍不住去轻触他浓黑的眉。在他宽阔的前额上落下自己心酸的吻。我知道，自己终将离去。

我爱你，应生！我很庆幸自己能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一道或深或浅的烙印，就算现在那已变成伤痕。我感谢你让我重新拥有了爱的能力，感谢你让我陪你走了这一程。可我不是能和你一起走下去的人。我终会离去。或许于你而言，我已然是离去了吧。

那，就让我们都放手吧！

我自房中取过毛毯，盖在他身上。他睡得正沉，只微微侧了侧身，口中还发出舒服的呻吟。这个强势的男人，竟在我身边熟睡一如婴儿。

推开宋宋的房门，我又看到了他小天使般稚嫩的脸蛋。我忍住眼泪亲了亲他，然后扣门离去。我不想吵醒他们父子。我宁愿在他们甜美的睡梦中离去。也许这样能延缓许多悲恸。至少我这样以为。

清晨的风竟有了丝丝凉意。我佝偻着身体，缓步行走在这凉风里，无声地落泪。

掏出手机，我在信息栏中写下了这样的字句：“应生，我走了。这一次，是真的离开。我不知道我们的这一段感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对我，是又一次刻骨铭心。

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是如此绝望的人，真的没有能力再去承载感情。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我会离开这座城市，远离你和宋宋的生活。

我没有办法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可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对待生活。就算梦想破灭了，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好好照顾宋宋！有缘自会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