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同志小说：流浪民警

　　常言道，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没来得及看看天色如何就不辞而别的毛毛，在徐州火车站碰上了一场雨加雪。徐州站那破败昏暗的月台，成了毛毛他目前心境的真实写照。他拎着个咖啡色的拎包，沿着四处漏水的月台，走向出站口。

　　在徐州有一个大学时的同学，两人交情还算不错，毛毛能想到的人，第一个就是他。他又拔通了这个同学的电话，电话里那串甜美的声音这个现候在耳边响起，那是一件多么让人沮丧的事啊……

　　毛毛给他同学写了条短信，董礼，我已经到徐州了，你电话没开机。外头下着雨我也不知道去哪好，我就在车站等你吧。我手机快没电了，下午两点我会开一次机。

　　刚发完短信，眼前电光一闪，紧接着就听身边一声暴雷在头顶响起。雪粒子已经没有了，外面的雨也越发的有气势起来。

　　毛毛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中午12点半了，早饭也没吃，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那就先祭祭五脏庙吧。他冒着雨，跃过广场上一个个的水洼冲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走近一看，虽然人不少，但里面倒也干净，于是进去点了个炒菜，再来了个大碗的米饭，也应该再来个汤才对，他便问，老板你这里有什么汤吗?

　　有，啥汤!

　　毛毛继续问到，我是问你这有什么汤没有?

　　有地……啥汤!

　　晕……毛毛心里暗暗骂道，他母亲的!这个老板脑子该不会是进水了吧?我问他有什么汤，他怎么一直问我“啥汤”呢?

　　这个小老板一看毛毛神色不对，他反应了过来，冲毛毛哈哈一笑……小伙子，你是外地的白?啥汤就是这个，说罢他手往墙上贴的菜样图片上一指。

　　毛毛他定睛往墙上观瞧，那图片里有个大碗，碗里装的像是鸡蛋汤啊，汤碗下面有一行字“啥汤5元”……哦……他一拍脑门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个鸡蛋汤就叫“啥汤”啊?天呐，嘿嘿……哈哈……

　　小伙子，俺不是跟你拉瓜地，俺这啥汤在车站一带是有名地。白信你尝尝看……

　　拉瓜地?这……听完小老板那呜哩哇啦，舌头卷成春卷似的方言，这让毛毛听得是一愣一愣地!罢了，听不明白，吃总吃得明白吧，好地，那就啥汤地一碗!呵呵……

　　这啥汤的味道确实不错啊!看似一碗普通的鸡蛋汤，怎么能调出这么鲜美的味道呢?香鲜味浓，还有点儿辣， 啧啧……有两下子啊，嗯……不错! 嗖嗖嗖，呼呼呼……这一大碗啥汤，也快见了底。

　　吃饱喝足，也不好总赖在人家这里不走吧，该耽误人家生意了。付过钱，毛毛冲那小老板呵呵一笑，这个这个……哦，啥汤，味道不错!下次要是再来，一定来你家喝这个汤，再见!

　　慢走，慢走……听了客人的夸赞，掌柜的能不高兴嘛，这比屋里加块大暖气片更让人感到心里热乎。

　　旅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雨雪挤到了进站口的大遮阳棚底下，与外面的天气形成了一条由雨水划分出来的界线。线里面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线外头，冷冷清清的，只有那面无表情的雨水，一个个浑浑噩噩的投向那片寂寞空旷的广场……

　　听说时间是不等人的，它总是一边喊着你的名字一边乐呵呵的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但今天的时间对于另一些人来说，那就只是个告示牌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哦，水费涨了5分，涨就涨吧，一个月也多花不了三毛钱!”

　　一个穿黄色羽绒服的男青年，一手撑着伞一手揣在裤兜里，垫着脚避开广场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积水，一步步从站外跨来。因为下着雨加雪，广场上行走的人比较少，加上明黄色的衣料在这阴霾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咋眼，毛毛老远就看到他了，呵呵……臭小子，才来……

　　董礼合上伞，挤进人堆四处张望着，搜寻着，找了半天，也不见毛毛的影子。正要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就在这时毛毛的一条胳膊拍到了他的肩膀上，嘿!把钱包拿出来!

　　董礼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没坐到地上，他一脸惊恐的慢慢回过头来，就见是毛毛这坏东西正冲着他乐。

　　靠!你个熊孩子!俺差点被你吓“散熊”了!毕竟两年没见了，老同学相见自然是免不了相互拥抱一番。

　　董礼他身上还是那么的有肉，但却不显肥胖。肉墩墩的像只大肘子，一层膘油下面包着的全是瘦肉，手感很好，嘿嘿……发型也没变，还是原来那个“四六分”。这家伙两年没见，那四方脸上的络腮胡子，是越发的黑重了。如果那亮闪闪的眼睛底下的鼻梁不是那么“没海拔”的话，嘿嘿……也算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了。

　　毛毛，你这两年还好不?听说，你当警察了，嘿嘿……威风吧?董礼一手帮毛毛拎着包，一手撑着伞，操着带有浓郁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乐呵呵的边走边用肩膀撞着毛毛……老同学，咋不说话?

　　兜儿(董礼的小名叫兜儿)，你现在怎么口音变成这样了?啊?呵呵……这是徐州口音啊?

　　兜儿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说，没办法，入乡随俗嘛，呵呵……他的口音暂时“恢复了正常”。董礼是山东人，山东的普通话那也是相当有特点的了。

　　你还好吧?工作怎么样?

　　还是那个熊样子，在家商场里当信息管理员。说是说信息管理员，啥事都要干，软件硬件坏了都要干! 不过待遇还好，能开1300还有保险，公积金今年可能会有。

　　嗯……混得不错嘛!呵呵……毛毛用手扒拉了兜儿的脑袋一下，嘿嘿……开始大家还都担心你，没想到你小子混得蛮好的嘛!

　　毛毛你呢?怎么会想到来徐州看俺?

　　我……呵呵……我没地方去了，来徐州是投奔你来了。

　　你胡说啥嘛! 你就会拿俺开心。当警察多威风，开着警车到处抓人玩，嘿嘿……

　　我是交警，平常就是管管开车的，不管抓你这样的小流氓，呵呵……

　　哦……你是“马路橛子”啊?哈哈……

　　马路橛子?毛毛一时不解其义

　　兜儿嘻笑着回答说，马路橛子，就是交警啊，俺们这里管交警就叫马路橛子，嘿嘿……

　　毛毛哪听得明白这方言说的是啥，要这会儿听明白了，兜儿是又要挨顿“红烧肉”的。因为，马路橛子不仅是群众对交警同志的“昵称”，并且还是拦路狗的别名……我操!

　　一路与董礼谈笑风生，叙着同窗之情。谁谁谁当年如何如何，哪个哪个如今又怎样怎样……反正同学见面谈的都会谈，但董礼是个老实人，心态也平和，不像很多同学，电话里没完没了的跟你长吁短叹，说着些世态炎凉的遭遇……听得你无比郁闷的同时，你还得时不时的安慰他两句，不然人家又得挑礼了。

　　几经辗转倒车，又是80路，又是多少路的，还步行了十多分钟才到了兜儿住的地方，西苑附近一栋五层的老楼。当然，兜儿租的是最便宜的五楼。屋里抹了层红漆的水泥地面，虽然已经被踩得斑斑驳驳，但却不见一点残碴剩土，一个小厅两个屋，屋里各有两张单人床，不管被褥是否叠得好看，倒也是收拾过的清爽。

　　兜儿，你这里住几个人啊?毛毛冲他笑了下，小伙儿屋子收拾得挺干净的嘛，呵呵……左边的这个屋是你的，我猜得对不对呀?

　　毛毛，你咋知道的?你看见俺挂的衣服了?不对呀，你才来，俺平时穿啥衣服，你也不知道啊?董礼他抓着后脑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毛毛笑了，你以为我是神仙啊?你看，窗台上放的水仙花是不是你养的啊?一看里面堆的石块就知道是你养的，还是跟原来一样，非说这花球露在外头不好，要用石子堆起来才行!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搞的?嘿嘿……

　　哦……是这样，董礼乐了，他走到窗台的那盆水仙前，又给它培了点石子儿上去。虽然花已经快谢了，但叶子还算好，还是那么的鲜绿。

　　兜儿，这水仙不开花了，那就是装蒜了，呵呵……扔了吧。

　　诶……不能扔的，屋子里有点绿也好嘛。

　　兜儿坚持要留着这棵“大蒜”那也没办法，不过兜儿，你这水仙想养长点时间的话，你就听我的，把石头都刨开，把它的根系露出来，这样不容易烂根。

　　兜儿吃惊的问，烂根就是因为不透气造成的?

　　嘿嘿……毛毛进屋倒在了兜儿的床上说，你才知道啊?养水仙不能像种土豆那样把它埋得严严实实的，盆里的水得勤换也不能放太多，水多了容易滋生细菌再加上不透气，不烂根才怪!

　　哦……原来是这样，兜儿连忙把这棵水仙从石子儿堆里挖了出来这么一看，底部的根须全都发黑腐烂了，好的也就剩那么两三根，这可把兜儿给心疼的……臭毛毛，那原来在学校的时候，你看到了都不告诉俺……

　　呵呵……这呀，就叫成长的代价。你不心疼了，没吃过亏，再怎么教你，你都是耳旁风似的听不进去的……

　　哼! 臭毛毛虫! 对了，你来看俺给俺带啥好吃的了?

　　毛毛肉叉烧包，你要不要吃啊?都说了我是“跑路”来投奔你的了，哪有什么吃的带。

　　董礼根本就不信毛毛说的话，去去去，少拿俺开心! 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要了，说了谁信呐!诶?难道说你腐败受贿被开除了?

　　听兜儿这么一个劲儿的在这瞎猜这个瞎猜那个的，毛毛越听血压就越升高。但也没法跟人家说明啊，怎么说嘛!唉!

　　当马路橛子，受贿的机会面大，你扣了人家的车，于是乎呢，别人就贿赂你，于是乎呢你就收受了贿赂，你越收胆子越大，于是乎你又开始公然索贿了，于是乎你就被举报了，于是乎……

　　毛毛愤怒的打断了兜儿的“于是乎推理”，于是乎你个大头鬼啊! 你再跟我于是乎一个我就一拳打得跟你的牙和嘴巴“散熊”!哼!

　　兜儿一看毛毛恼了，也就不多啰嗦了。毛毛?那你现在是咋打算的，来徐州找工作吗?

　　毛毛把胳膊枕到了头底下，仰视着天花板长叹一声，唉……我来徐州跟你搭个伙，会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好啊，呵呵……俺在这里也莫有啥熟人，以前的同学隔得也远，你来了太好了，嘿嘿……俺也好有个伴儿。可是毛毛，你家里知道你来这儿吗?

　　不知道，有人问起你来，你可千万要给我保密啊，听到没有?

　　放心吧，俺这人你还不知道啊，多吃饭，少说话，呵呵……

　　毛毛瞪了董礼一眼，就知道吃! 对了，那个屋住的谁啊?

　　那屋住的是俺一个同事，回家过年去了，这两天就能回来上班了。你要住的话，就跟俺一个屋吧，一会儿咱俩人去街上给你买套被褥，买厚点的，徐州3月1号要是停了暖气，可冷了。

　　毛毛从床上坐了起来，兜儿，你这房子多少钱租的?

　　这地方有点偏，500一个月，开始是四个人合租，一个人就没多钱了，现在走了两，就剩俺跟那屋的安徽的小子 。

　　哦，是这样，那我也摊一份儿吧，嘿嘿……兜儿，你就当二房东好了。

　　不用啦，等你找到工作，开支了，再说吧。咱们老同学还计较这个?

　　一看兜儿笑得那么诚恳，那就先这样好了，自己带的钱还真是不太多，这工作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毛毛他站起来问，厕所在哪儿?

　　厕所在阳台“跟跟”。

　　好歹，这句指示方位的话里还有个可以听明白的“阳台”。他母亲的，我的口音以后不能变成兜儿那样吧?唉……

　　人呐，真是个无底洞。一天要吃那么多的东西。中午的一大碗饭，到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东西之后，也就不剩啥了，那肚子是一阵接着一阵的跟你抗议!

　　当然的，这顿晚餐董礼是要尽一下地主之宜的，在住处“跟跟”找了家小饭馆儿，请毛毛吃了一顿地道的徐州地锅鸡。烧得油亮油亮色泽酱红的鸡肉，锅边上贴了一圈杂面做的饼。吃的时候，可将饼蘸着锅里浓浓的汤汁佐味，呵呵……真是难得的美食。这也可以将背后的烦恼暂时先放到一边，兜儿殷勤的给毛毛夹菜，毛毛也是来者不拒，吃!

　　晚上洗脸的时候，就总觉得左眼有点痒痒，用毛巾擦吧能好点，但一照镜子，那眼睛都被揉得通红通红的了。毛毛对着镜子摇摇头，罢了，睡吧，可能是累了……一这晚，倒也不认床，听着兜儿细小的酣声，也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既然是梦乡，那梦一定不能少。一会儿妈妈坐在床前垂泪，一会儿又看见菲菲坐在沙发上跟嫂子学织毛衣，再不就是涛和杨帆那无休止的争执……

　　兜儿摇醒了毛毛，嘿! 醒醒……毛毛，俺得去上班了，俺中午回不来，你自己搞点东西吃啊?晚上俺弄个电视机回来，商场有处理的。呵呵……

　　哦，毛毛想睁开眼睛，伸个赖腰，没想到，只睁开了右眼，左眼处传来一阵刺痛……用手一摸，肿了……勉强能撑开一条缝。这眼睛是怎么了?毛毛连忙下床跑到镜子那一看，右眼已经完全被眼屎糊住了，又红又肿，用手扒开眼皮一看，眼球上布满了可怕的血丝。

　　兜儿跟着来一看，呀!你这眼睛上长这么多“刺目唬”啊?都肿了，快到医院去看看吧，快穿上衣服俺陪你去。

　　毛毛看这情况，估计是得了急性结膜炎，去不去医院都那样。兜儿，我这好像是得红眼病了，我的洗漱毛巾等东西你都别碰，会传染的。你去上班吧，一会儿我自己去买点药就行。

　　你真没事?那俺留个钥匙给你，兜儿从钥匙串上摘下一把门钥匙来又问，毛毛，你自己真可以吗?

　　没事啦……安啦!你快去上班吧，快去快去快去……走走走……毛毛把董礼撵出门去，回屋往床上一倒仰天悲呼，彭祖啊彭祖……你老人家给我的这见面礼也太特别了吧?呜呜……

　　怪词释义：

　　1、“熊孩子”：我个人认为，是一句骂人的话。就好比“臭小子”。

　　2、“啥汤”：这啥只是取了一个接近的音罢了，但我们的字库里还真打不出这个字来，这个字应该是这么写的，一个食字傍再加一个它字‘饣它’这个字就念shá 。这个汤是徐州当地很有名的一种汤，做法很特殊，因为配方不一样，所以每家的味道都会略有不同。关于这个汤的来历那就众说纷纭了，但官方的说法是这汤名是乾隆皇帝御赐的。如果哪个“熊孩子”对这汤感兴趣的话，下次路过徐州了，可千万别错过，味道不错哦!

　　3、“散熊”：刚听这个形容词，还以为是某种中药，汗……不过徐州话这个词是分手、散伙、各不相干的意思，也有死翘翘、完蛋了、报销了的意思，多为贬义。

　　4、“刺目唬”：眼屎，或眼角的分泌物。

　　5、“跟跟”：附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