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李诚然端着饭盒,要回宿舍午休。我和他一起回到宿舍,他到阳台那,拿了一瓶洗洁精,把我的饭盒也洗了。 我当时真的很感动,连声说谢谢。 “看你笨手笨脚的,肯定没洗过碗吧。” “还是爱人最了解我。” “去你的。”李诚然放好饭盒,洗手。 赵亮听到我们的对话,在外面嘻嘻地发笑:“小两口幸福美满啊。” “天天晚上洞房,呵呵,也不腻。”何天强笑笑说,前几天的小别扭已经一扫而空。也是,他跟赵亮在一块,也处得挺开心的。 李诚然不接话,只是笑笑。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递给李诚然。 “干嘛?” “还你饭钱。” “哪要这么多?” “下次我也吃你的,一起算上好了。” 李诚然摆摆手说:“我不要,你别给我。” “那我真不给咯,以后我都找你蹭饭吃。” 李诚然也不答话,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吃了他这么多,我这么一顿饭,可顶上了他几天的饭钱。 “真不要?” “不要,以后请我喝东西好了。” “好咧,跟着我,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心里很高兴。 突然我看到他右手的指缝在流血。 “你手流血。”我赶紧拿起他的手来看,果然有个地方开裂了,流着血。 “你不痛?” “一点而已,刚才帮你掰那个饭盒的时候刮伤的。” 我一时无语。 李诚然帮我洗饭盒烫了手不说,把饭盒从脏兮兮的桶里捞起来,弄好,洗干净,请我吃饭,现在,还真不知道欠了他多少人情了。 我看着他的脸,心里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下午放学,照例一起吃晚饭,把饭盒都放在了打饭窗口旁边的柜子里,一起回宿舍。 晚上还有三节晚自习,我们回到宿舍,何天强和赵宁已经回来了,他们先打水洗澡。我和李诚然在楼梯又玩了一次追逐大战,最后我抱着他,一起倒在了我的床上。 一天的劳累,加上天气炎热,我们浑身都是汗。 “很脏耶,就往床上躺?” “怕什么,我家里给我每个星期换洗一次被褥。” “其实我家里比这脏多了。”李诚然说。 我还是头一次听李诚然说自己家里的事,于是饶有兴致地追问:“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们家…挖煤的。”他说得很小声。 “哦…很好赚的吧。” “很苦。”李诚然干笑了两声。 “吃饭都成问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接着说:“我家……很穷的。能吃饱,已经很不错了,我爸妈领着我,搬了很多次家,到广东来打工,什么破地方都住过。这个学校,对于我来说,就像天堂一样好……” “我爸身体很不好,我很怕……”他没把话说完,就停了下来,一阵沉默。 他就这么突然地告诉我,我从来没有碰过这种状况,我没有任何准备,我接不上任何话。我彻底懵了。 那一刻,他简单的几句话,让我想起他看见我倒饭时,无奈的神情,想起他看见那两瓶营养快线时好奇的双眼,想起了我递二十元给他时闪躲的眼神。 想起他第一次玩我iPhone 4时的神情,他说从没见过这么帅的东西;想起他第一次看我洗手表时,觉得手表防水是件很牛的事,他拿起来仔细端详,我告诉他一只表的价钱能顶上高中三年的学费,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想起他听见我跟何天强讨论最新数码产品羡慕的神情。 想起他的默然不语,想起他的稳重内敛,寂静忧伤。 他对我说完这些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而且,我遇到了你。”他小声地补上一句。 我正要开口说话,他却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难忘的话。 “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松开了环着他腰间的双手。 突然发现,其实我对面前这个男孩一无所知,我不了解他的家境、他遭受过的、他的一切……我只在乎他的帅,他的美,我不知道他肩上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那一刻,我为自己感到可耻,为自己对他另有图谋感到内疚。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人。 他在我身上托付了一份淳朴真挚的友情,而我,对他抱有龌龊的想法,可怕的是,这将永远不会改变。 他闭着眼睛。我看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会好起来的。” 我们没有洗澡,就回班上晚自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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