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我们兄弟难做！

　　我们那时还不知道，赵宁和何天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没问过他，只是内心对赵宁有些同情，又为他的勇敢坦白肃然起敬。

　　但这样的坦白是有代价的。

　　宿舍能结伴的同学本来就不多，何天强那天中午以后，再也没跟赵宁说过话。

　　自那天以后，他像跟赵宁结了深仇大恨，赵宁倒是很友好地找过何天强，何天强把赵宁当透明人，从不答话。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不好介入，只留下赵宁一个人尴尬地站着。

　　其实我没有太把赵宁的话放心上，我总觉得赵宁坦白得不够彻底，那番话与其说出柜，更像气话，甚至不能当真。

　　但赵宁还是被排挤了，早上起床，没人喊赵宁，吃饭，也没人愿意跟赵宁一起去，我很想帮他些什么，但我大部分时间跟李诚然在一起，也帮不上什么。

　　何天强不再叫赵宁的名字，提起他的时候，直接喊赵宁“变态”。何天强私底下和我们讲起赵宁的时候，总是骂他。用尽所有难听的话。

　　“那个死鸡-巴，喜欢男人屁-眼。”

　　“你别这样，人家的事。惹不着你，你也别这样揪着不放。”我实在看不过，就说何天强几句。

　　“我就是要骂他，死变态，看到他都恶心。”

　　何天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恐同分子，要是当初跟他好下去，今天被骂的可能就是我了。

　　“你们俩也是，别这么恩爱，整天变变态态的，小心别被那种死变态盯上了。”何天强指着我跟李诚然说。

　　赵宁听见，也不说话，躺在床上，玩着自己的手机。

　　好几次我看他起身上厕所，都哭红了眼圈。

　　几次以后，赵宁放弃了无力的解释，孤单影只。

　　幸好何天强的仇恨没有在很大范围扩散，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我们宿舍三人，外加何天强的几个哥们，虽然少不了有些闲言杂语，但他们河水不犯井水，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这件事本应该很快平静地过去了。

　　可有天何天强突然找到我，说他作为一舍之长。必须跟老师说这件事，他说他不能忍受跟一个变态处同一屋檐下，诸如此类的，难听的话又说了不少。

　　总之他拽着我，说这件事必须让老师知道，要全班知道赵宁那个死变态的真面目，说不是赵宁走，就是他何天强走。

　　赵宁在旁边听见，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看着何天强那副德行，本来碍于流言蜚语，我疏远了赵宁，心里过意不去。不管赵宁是不是同类，何天强这种心胸狭窄置人于死地的贱念头，就让我很想痛扁他一顿。

　　现在看着何天强就要把事情闹大，我忍无可忍了。

　　我看着何天强的眼睛，一个一个字地说：

　　“你要是把这事捅出去，我跟你没完。你要他走，就是要我滚。”

　　何天强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为我这种莫名其妙的转变不知所措，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到惊愕、恐惧、无可奈何。

　　“赵宁，别管这种人。”

　　我是从富裕家庭走出来的，是班长，还是区团委代表，又是团支部书记，在学校算得上小有名气，在班上有号召力和威望。我家的背景何天强也是知道的，他找我商量这事，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也有点脑子，知道是件大事，搞不好就毁了别人一辈子。

　　“谢谢你。”我经过赵宁身边的时候，他轻轻地说。

　　得罪了何天强，虽然他之后再没提这事，也没肯让我好过。他毕竟是舍长，宿舍安排值日，他便仗着几分权力为难我。

　　我值日，他就故意往地上扔垃圾，有次我让他自己捡起来，他不理我，直径往外走。我也不肯清理，心想大不了被扣分，被停宿。

　　最后李诚然帮我把垃圾扫干净了。

　　我和何天强闹什么别扭，李诚然是知道的。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我问过他的意见。他只是说：“你有你的理由。”

　　终于有一个晚上，何天强彻底惹火了我，事情的起因我也忘了，大概也是因为值日的事情刁难我，我本就受不得气，更不喜欢被人踩在脚下，从小到大我都非常强势，绝不能容忍他人对自己的尊严的一丝践踏。

　　我记得，当时我指着何天强的鼻子：“你要是再给我装逼，你就给我滚，你别以为你一个小小的舍长就能为所欲为，我今天在这就把话说明白，你要是再刁难我和赵宁，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试试我做不做得到!”

　　那晚我们连隔壁宿舍的同学都在，他们第一次见我发脾气，第一次听见和善的我说出刺耳的话。何天强的所作所为，也不讨人喜欢，碍于同学一场，其他人不好说他，我今天把话说开了，我知道其他同学心里也痛快。

　　“你明天开始给我罚扫一个星期，你要是不干，捅了什么篓子，你自己负责。”班主任交代过，要我协同舍长管理宿舍的事务，如果舍长做得不好，要及时督促他改正，如果屡教不改，就撤掉。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非常不愿意卖弄权利，都高中了，还这个管着那个的，多没意思。

　　“有什么了不起的，舍长我不当了。”

　　“那你就别当!我也没把你这舍长放眼里，地你还是得扫!你不扫你就舔干净!”

　　那晚我回到床上去，李诚然说：“你刚才很恐怖。”

　　“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心眼也不好，素质很低，所以少惹我。”我气还没有消。

　　一阵沉默。

　　李诚然突然说：“我以后会乖的。”

　　我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李诚然：“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没什么，睡吧。”

　　我转过身，狠狠地抱住他，鼻子贴着他侧脸，闻着他的气息。

　　李诚然无心说的那六个字，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感到无比甜蜜。

　　我想起赵宁出柜以前，我跟赵宁讨论过“BL小说十大铁律”，那时我笑说赵宁懂这么多，肯定是个玻璃。

　　李诚然听见，问我什么是玻璃，我在他的本子上写了“Boy Love”两个单词，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就是两个很好的朋友吧?”

　　我和赵宁同时笑出声来了。

　　“是!就是很好的朋友!就像我跟你一样。”我笑着跟李诚然说。

　　“玻璃，就是捅菊花。”赵宁邪恶地笑着，一根手指一个圈地比划起来。

　　“你别把他教坏了!”

　　“菊花不是用来泡茶的吗。”李诚然望着赵宁的比划，皱着眉头认真地问。

　　那晚，我回想起这一幕，想起李诚然白纸一般纯真的神情，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跟李诚然的关系。

　　我知道自己的性向在李诚然面前不可能一直瞒下去，随着时间推移，我跟他的暧昧到了一定极限，自然擦枪走火，要是重蹈赵宁的覆辙，谁受到伤害都不好。

　　我想，是时候做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