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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小说:永恒

2016-1-1 08:10|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9689| 评论: 0

摘要: 第1章   我是在绿灯亮起过人行横道的那一瞬间看到他的。   他挤在迎面而来的人群中。我们的眼神一直交织着,直到擦肩而过。   没有理由的,我就是看到了他,只看到了他——确切地说,是他的眼睛。浅浅的褐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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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心被那轻微的声响牵引得一惊,几乎是要跌倒地急切转身,却看到孟朝晖穿过路灯的阴影走出来。

  不是。

  抑制不住满心的失望,原本要展露的笑容僵在唇边,只冷冷地看着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呼声噎在喉咙,上下不能。

  他把我的尴尬看在眼中,自嘲地一笑:“怎么?又让你白欢喜一场?真是抱歉!”

  自上次到过我家,他的言语中就开始藏满了尖酸刻薄,像要临敌的兵士,时时准备跳出来列队站好,以抗外患。仿佛不这样,便无法维持与我见面的立场。

  我已搞不清楚,他现在究竟视我一如渴慕,抑或只是挑战?

  爱恋是种世间最毒辣的药剂。轻易可以让人心智迷失,灵魂出窍,且比艾滋毒品癌症更难找到解药。病入膏肓时,非玉石俱焚不能解。

  眼前者,虽尚不致此,也病得不轻。

  我提防着,依旧冷冷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他看我的姿态,却没有其他表示,只是笑笑:“为什么我们总是不能和平相处呢?每次都搞到剑拔弩张的,真累人。”

  我抿嘴,保持沉默。他摇摇头:“看在我等了你一天的份上,如能准我进去歇歇,在下不胜感激!”

  “一天?”疑惑地盯着他,“干嘛?”

  “如果我告诉你我明天将被派驻非洲开拓新大陆,今晚将是我们今生能见的最后一晚,我的请求能否更快地得到兑现?”

  咦,此事当真?

  看着他诡异的笑脸,我突然惊见自己几乎又要上当!非洲?哈,他们的人寿险最好卖到索马里,然后赔死!

  “那真恭喜!非洲大陆土地辽阔地广人稀,物产丰茂风光秀美,实是可度余生的佳所!阁下此行定能广有收获,不如早点回去收拾行装,明日好及时起程。非诚祝一路顺风!一天劳顿,恕不远送!”

  他听得目瞪口呆,终于很受不了地爆笑出声:“曹非,你真的——呵呵,让我没有办法。”

  我恨恨地瞪他,他只顾笑。

  最后才停下来,一脸真诚:“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想来对你说声:生日快乐!”

  我呆了呆:“你——怎么知道?”

  “很多事我都知道,你还不相信吗?”他继续笑。

  也是。曹非的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惊世秘闻,况且他还曾是我的雇主,看过我的资料细表说。

  只是,为什么只有他……

  “怎么?因为不是那个人,其他人的祝福就不值钱了?呵!”他撇撇嘴,已看不出有多生气。

  “请进。”我终究不是个冷硬得起来的人,只能转身开门。

  他没再说什么,跟着我进了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我便被一股力量拉住,往后倒进了他怀里。

  “孟先生!”我全料不到事出有变,吓得浑身恶寒,立刻晃身推拒,不想他的力气惊人,又是从身后抱住,频频挣扎也只是徒劳。

  “别动!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只是这样。你再乱动,有任何后果我概不负责哦。”他说得温柔极了,我又被吓得僵在当场,生怕真招来任何不良影响。

  他倒真的只是抱着我,见我听话,也放松了力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到轻轻的呼吸扫在发尾,一阵一阵,像是叹息,又像轻吻,撩拨得我也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

  “刚才在外面我就想这么做了,可惜你的废话太多。”他在我耳边轻声地说,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我不敢搭话,只觉现在的孟朝晖像极电影中的隐形变态,平时与常人无异,只在你最无防备的时候变态人格跳出来发难,恐怖之极。

  如若他真是如此,那我惟有恭祝自己终于得中生平唯一的一次大奖。

  我脚底发冷,一直蔓延上来,冷汗淋漓,终于让他发觉不对。

  “怎么了?”啧,天下真还有这样的人?一边欺负人一边问人家“怎么了?”!

  “怎么慌成这样?”他放开我,把我转个方向,面对他。

  我双眼紧闭,不敢看他,浑身抖如筛糠。

  “曹非?曹非——你还好吧?”他也慌了神,赶紧带我到沙发上坐好。

  “要不要喝水?”他去倒杯水塞到我手里,我慌忙喝下一大口,冰凉渐渐平复喉咙里的焦灼。

  “好点了没?怎么会这样?”他以为我身怀不测之症,全没想到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没事……没事了……”我嚅嚅地答,垂下眼只顾盯着手里的杯子瞧。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难道是因为我?”他终于后知后觉,讶然不已。

  我抬头看他,无力地笑笑。对强迫性的行为我向来缺乏抵抗力。丁闵谦做过,他也做过,甚至连逡语第一次也是强吻的我,屡屡抵抗,屡屡未果,渐渐地连抵抗的勇气也要失去了。虽然心理并没有这么严重的映射,但害怕完全是身体的反应,连自己也无法解释。

  “对不起……”他叹口气,坐到我旁边,“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对不起。”看我没有反应,他再次说,头靠着椅背用手臂遮着眼睛,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平时明明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可是偏偏碰上你就什么都乱了……每次看到你我都很想抱你,吻你,碰你。连跟你说话我的呼吸都会不正常……我已经对自己说过一万遍,不要再见你!可是到最后等我清醒过来,我已经站在了你面前。我想我已经快要疯了……我每天第一个想到的只是你。可是……你竟这么怕我……对不起……”

  我最不擅应付此情此景,几乎无言以对,只能喃喃地跟着说:“对不起……”

  “不要说!”他几乎是跳起来打断我,“不要对我说那三个字!你可以骂我,嘲笑我,讥讽我,但是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当时她也对我说‘对不起’!知道吗?她最后对我说的话就是‘对不起’!你们果然是母子,连伤人的方法都一模一样!”

  我被他骇人的表情堵住了声音,心底却为他涌上无比的悲伤——为什么要爱上我?注定没有幸福的人会连累得周围的人也得不到幸福吧?他这样的深情,为什么爱上的会是我?

  “为什么哭?因为同情我?太恶劣了!”他用和语调完全相反的轻柔动作为我拭去眼角的泪,轻轻地笑着,“不要太得意了。今晚是真正的最后一次,为你过完这个生日,从此你不需要再为看到我而苦恼了!”

  “是吗?那真是个好消息。”我也笑,对上他眼中的苦涩,“为了这个好消息,也为了我的生日,我们来干一杯吧!”

  “好!我们真该喝一杯!”他像是要逃开什么的跳起来,冲去开冰箱。我看着他的背影,眼角又有些湿了。

  “曹非,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在那边大声地抱怨,我赶紧跑过去看。

  “怎么了?怎么……”哦,真不好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伙,冰箱里能有东西就该偷笑了,即使要被挑剔也不该是我的错吧?

  “你是说我们用这个干一杯?”他狐疑地拿出罐装咖啡和红茶。

  我本来就不太沾酒,去超市也不过随便拿些饮料以备不时之需,连自己都不太清楚里面到底会有哪些东西。

  “有什么不好?”我开心地拿过那两罐东西放到餐桌上,然后去找杯子。

  “开什么玩笑?周围好像有家24小时便利店,我开车出去买!”

  “别麻烦了!就这个吧!”我拦住他,“反正我也很少喝酒。”

  “可是哪有人庆祝的时候喝这个的?”他不依不饶的,我一把拿过他手里的钥匙。

  “谁说没有?曹非就是啊!”我摆好杯子,硬拉他坐下来,“好了,别烦了,不过要个意头,喝什么又不是重点。”

  我为他倒上咖啡,我自己的是红茶,然后把杯子塞给他,再举起自己的杯子:“祝我生日快乐!”

  呵,我的红茶咖啡生日宴!

  “真是!哪有人这样的?”他埋怨似地说着,碰碰我的杯子,“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我快乐地说,灌一大口。

  “再祝——”我把杯子举高,“从明天开始不用再看到你!”

  “祝明天开始不用再看到我!”他笑笑,径自喝了一大口。

  “还祝——祝什么呢?”杯子里明明不是酒,为什么我却有喝醉的感觉?也许在提出要庆祝的时候脑袋就开始晕陶陶的了,嘴里说着什么并不太清楚,只记得要笑。不停地笑着,哪怕笑到嘴角僵硬。

  “祝——你幸福!永远!”他有一瞬间突然注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我心底,可是很快就又开心地说话了。

  “幸福?呵!好!祝我幸福!永远!也祝你——看不到我,会更幸福!”我们都醉了吧?嘴巴不受控制地说着,好像只要说话就好。今天是我的生日,就让我放浪一次吧!

  他笑着,似乎有几分虚幻。

  忽然他靠近我,很靠近,犹豫了一下,才慢慢伸手抱住我,动作之轻柔,如同碰触易碎的花瓶。“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只要一下,一下就好了。我只是想……”

  我无声地回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曹非……”他被我的举动惊楞住了,连呼吸都慢了几拍。

  这次我没有害怕,也许连这个身体也疲累了太久,身不由己地找个地方靠靠了吧。

  “人人都以为我妈妈与方鹏飞是不伦之恋,其实早在方鹏飞结婚前他们就已经认识相爱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但是现在的气氛让我不得不说点什么来冲淡如此的暧昧。“当时他到意大利游学,遇到了我妈妈,两个人很快便坠入爱河。他游学结束时答应很快回来娶她,可是却一去不复返,整整一年都没有半点消息。我妈妈情急之下抛下所有飞来找他,看到的却是他与别人的婚礼。他对她说这是为了他的家族企业的政策联姻,他与新娘没有半分感情,他最爱的依然是她。我妈居然信了,竟干脆乖乖地留在这里宁愿不要名分地与他厮守。后来因为偶然的机会进入娱乐圈,干脆就加入星辉影业全力帮他。真是太笨了,为了那种男人!”

  “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个男人的爱。可惜等了13年,什么都没有得到。人家最后连死都是跟自己的妻子死在一起!是不是很可笑?”

  孟朝晖看着我的样子,似乎该泫然欲泣的是他而不是我:“为什么要那样说?那是你的父母啊!”

  “所以,不要像我妈一样笨,花上一大把时间去等待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我说得面无表情,他却难过地低下头。

  “说了半天……呵呵,你不过是怕我继续纠缠罢了。”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开始闪烁愤怒。“放心,我说到做到!今晚会是终点!”

  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我。“生日礼物。我挑了很久,虽然知道你不会在意,但,还是希望你喜欢。”

  我无言地接过,他笑笑:“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只能点头,正要顺势道别,忽然一阵机质的音乐响起。本来有些窒闷的空气被清脆的铃声划开了道口子,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片刻,我们才反应过来那是门铃。不知是谁,在寂静的夜里不怕死地一遍又一遍地按着,看来是打定主意我会在家。

  “你有客人。我也刚好可以走了。”他在提醒近乎茫然的我。

  我在邻居来投诉前赶紧冲去开门。

  毫无防备地打开,门外的人却让我立时失去了所有的能力,无论言语还是动作。我只能像雕像般地依靠门框站立,手紧紧地扒住门框,用力得几乎已经完全麻木。

  他来了!

  他来了!

  他来了!

  脑子被震撼得几乎一片空白,只除了一遍一遍地回响着那个名字,嘴巴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任何的闪失他便会消失。

  他也静静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地。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所有旁边的人事物都如潮汐般退去,整个尘世间只剩下我们。无依却满足地,就这样相对站着,望着,静寂地,仿佛听得见对方心跳的声音,和时间从我们身边溜走时的脚步。

  他又瘦了,羸弱的身躯在廊灯和路灯即使交互却依然昏暗的映照下如同被加上了一层神样的光环,更增添了肤色透明的质感,一种近乎病态的青白,连发色都似乎浅了许多。但,依然是那样精致的轮廓,病体的娇柔形成了一种别样清新的体态;还有那样的笑,调皮地将嘴角挂起,戏谑却温暖的;和不变的仍澄澈透亮的眼睛,浅浅的荡漾着的褐色如会发光的水晶闪耀着光芒,那与该有的柔弱完全相反的晶亮,耀目得令我几乎无法直视。

  这个俊美精致的人啊!像在梦里的相见,虚幻得我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证实一下他是否真的存在。

  但我知道,就在这里。我的眼前。

  他刚看到我时似乎还有着少许不确定和犹豫,随后笑容便越来越大,如一池春水,漫上了眼睛,眉毛,嘴角……整张脸漫溢着迷人的醉人的笑,仿佛这笑容这快乐是早就深藏的,看到了我便找到了出口,终于放心而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我几乎要热泪盈眶,他为什么还能如此无瑕满载着纯然的爱意看着我?在那样被我对待过之后……他该恨我的啊……

  我的心不住轻颤,终于听到他开口,缓慢但清晰地。他说:“非,生日快乐!”

  他,还记得……我眨眨眼,使劲地眨,企图压回快要涌上眼眶的热流。

  身体的动作却仍是跟不上脑子的命令。脑子里有个声音说,快呀,回答他,拥抱他,亲吻他!可是身体却僵硬地,迟疑地,似乎忘记了所有的动作该怎么做。

  “对不起,现在有些晚了。我本想早点出来的,可是还有些麻烦……还好,赶在了12点前……”我的沉默(其实是呆滞)让他不自在了,他不确定地找着话说,说着说着,原本清晰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眼光疑惑地越过我投射到我身后。

  我情不自禁地随着他向后望,看到孟朝晖站在身后。

  他眼中的光黯下来,笑容也凝住了:“你还有客人啊……”

  “他,他是……”我直觉地要解释,可是发现,根本无法解释。他看到的就是事实。

  孟朝晖似乎也有点吃惊的样子,但随即只是低头闷笑:“呵呵,还真的来了。看来好得很嘛。”

  “原来你们已经这么熟了……”逡语变得低沉的声音与他的话几乎同时响起,像是根把我栓在中间互相拉扯的绳索,我尴尬地不知该回答哪个。

  “对啊,我们现在可是很要好的哦。”也许是我的沉默也刺激了孟朝晖,他忽然挑衅地从后面圈住我的肩,脸孔贴上我的颈窝。我立刻慌忙挣脱,他的力道并不大,也不继续纠缠,像也只是想做个样子而已,但已足以使逡语的脸一下血色全失,白得吓人。

  他紧紧地抿着嘴,对他的话似毫无反应,比起过去那个嘴利如刀决不认输的杜逡语,这样的他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只是用透亮湿润的眼睛注视着我,直直的,像是要望穿所有表象直到我的灵魂深处。一直以来,他就不轻易相信眼睛,更不轻易怀疑我。他的直觉简直就像动物一样敏锐而直接。

  很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开始。

  他看着我说:“孟先生,这段日子,谢谢你照顾非。”一眨不眨,只看着我。

  像是什么都了解了,淡淡的语气让我难堪得想转过脸去。

  孟朝晖仍是闷笑着:“哪里,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他顿了顿,忽然又接着说,“反正他只是把我当客人接待罢了。客人哦。”他的笑声暧昧得像是在昭示某个事实,我惊恐地回头看他,脑子一片空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逡语疑惑地看看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浑身冷极似的抖嗦起来,右手慢慢地抚上心脏的位置,又像情不自禁地防卫似的后退了半步。

  “呵呵,好了,”孟朝晖制造完混乱,手插在口袋里走出来,“正主儿来了,闲杂人等就该清场了。”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得清楚。

  他站在呆若木鸡的我们中间,来回看看,然后若无其事地笑起来,真的不再发一言地转身走掉了。

  只剩下我们,又是静默地相对着。只是,逡语望的不再是我,他已经看不到我了,而是茫然地注视着我的脚边。我几欲开口,辩解,说明,恳求,倾诉,怎样都好,只要能对他说说话,无论什么都是好的。然而心底深处有个极尖极细的声音一直在提醒:别说,别说,什么都别说……

  当初是如何费尽心机将他赶走,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细节,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动作,只要一闭上眼就如影画重演,那种催心裂肺的心痛至今也依然在胸口停留。

  是,只要一开口,我怕我会忍不住全盘招供,然后只会用尽全力挽留。

  “是真的……吗?”他终于抬头看我,下了决心似的问,“他……刚才说的……”

  “嘎?”我不知该如何反应,迷惘地对上他渐已迷蒙的眼。

  他看着我,许久,才边点着头,边凄楚地笑起来:“我这个笨蛋,还在问什么?不管男人,女人,你的工作不就是这个吗?”他笑得越来越大声,在这空茫的夜里却如鸦鸣般的凄厉。

  他笑着,身子如风中弱柳轻摇轻晃,似找不到依凭。惨白的脸颊渐渐染上了一层异样的嫣红。那个笑容是如此凄绝艳丽,我被他的神情震住了,只能呆望,拼命想把他的样子印刻在脑海中,深深的,重重的,哪怕印出了血来,到天荒,到地老,到转世轮回,他都还是我的。这样为我痴狂的他,是我的。

  他笑着,直到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狂暴而紧接着猛咳起来。一阵一阵,如同笑到了颠峰,又咳倒在谷底,全身蜷在了一起,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咳上,喑哑无尽。

  我冲过去抱着他,几乎无措地看着他的样子,只能无助地用手轻拍他的后背。他攀附着我,揪着我的衣裳,依然猛咳。手底激烈颤抖着的是我熟悉的身体,现在却是让我心酸的瘦弱无力,轻盈得几乎连女孩也要惭愧。

  是我害的!又是我害的!你在家好好休养就好了嘛,又来看我做什么?你看你现在这样,我该怎么办?我……讨厌……这样!看到你……这样……

  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到他肩头,湿了衣服,湿了他的脸。他喘着气,终于慢慢渐咳渐低,直至微平。他的咳只是被狂笑呛住了,还好,还好……

  他抬起头看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的折腾他已经几近无力,只能依附着我,努力要说出话来。“最近身体不太好,染了点小感冒,没关系的。”他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慢慢地说着,轻轻地喘着,一心要做出天下依然太平的样子。

  “嗯。嗯。”我只能点头,不停地点着,泪如雨点般洒在他脸上。

  本想把他带进屋里,他摇摇头,大概无力再走了,我只好把他半扶半抱着坐在门口,让他的头靠在胸前。

  他缓过气来没有再追问刚才,只一直捂着胸口,我以为他还难受,伸手帮他顺气。“很痛吗?”此时的我涕泪横流,说起话来像个白痴。

  他摇头:“不,只是有一阵没了感觉。”

  我一惊,手停在他胸口,不禁微微颤抖。他似也发觉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口。

  难得的重逢,我们却用大部分的时间来默默无语,仿佛惟有这样,才能守住彼此心底最珍贵的秘密。然而真相的气息一直在我们的唇边徘徊,只是我们都不愿看见罢了。

  我们这样相依偎,静静地像是过了很久,又像只有短短的一瞬,直到同样静默的夜里终于隐隐传来报时的声音。

  “12点了。”他说,听起来就像到点必须离开的灰姑娘。但其实,该怨恨的是我,12点的魔咒一过,我就会失去我的快乐,我的幸福,我的所爱。我的灰姑娘。或,王子。

  他留不久的。不能。我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嘴边呼出的像轻烟般的白气。秋天的深夜也同样料峭啊,我努力抱紧他,却发现他的额际奇异地渗出了薄薄一层汗珠。

  “可不可以,把你的生日愿望,让一个给我?”他的话说得依然很慢,却渐渐显得吃力起来。

  “嗯。”我无比用力和肯定地点头,“可以……全部许完都没有关系。”心好慌,乱得只想直接把那个管生死的什么仙什么神揪过来猛吼:让他活下去!把他所有的病痛都给我,让他活下去!

  “呵,一个就好。”他轻笑了声,眼睛闭了起来,一会儿后才睁开。

  他闭起眼睛的时候,我的眼睛睁到了最大,屏息等待着,直到他睁开。我以为我会因此而窒息。

  “是什么?”我力持正常的语调,可是声音里还是有抹不去的颤抖。

  “呵,不能,说的。傻瓜,生日愿望,说了,就不,灵了。”

  是吗……没关系。只要能让你活下去,在我八十岁生日的时候再让给你许一个都没关系。

  “该我了。”我挤出个颤微的笑,把他冰冷的双手包在掌中,闭上眼,虔诚地向那个据说很灵的上天祷告。

  愿望,只有一个。也足够了。

  睁开眼时,看到他侧起头,像是在倾听什么,我也跟着努力听,寂寞的夜里,除了风微微的吹过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哦,不,有的。是汽车疾弛而来。由远到近,轮胎摩擦地面,尖利的声音划过夜空,直冲耳膜。

  最后那辆车在不远的背光处嘎然停住,看得并不真切。

  “非,孟朝晖……”

  “是,他是我的客人,他用钱买了我。”他该走了。

  “是吗?那么,告诉我,多少钱?我也要,买!”他直起了身子,面对我。清亮的眼睛照得我无所遁形。

  他了悟了什么?明明刚才还……现在竟已不再上当!

  我呆楞住了,远处的汽车打开了车灯,闪了两下又熄了。灯光晃到了我们,晃进我的眼睛。

  “不,你是,不卖的。我的非,”他没有动,依然偎回我怀里,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动静。“如果,真要买,也只有我可以。”

  我的眼眶又热了,可是连泪也干了。

  他……我该多么骄傲,就算全世界都遗弃了我,又怎样?还有他!

  我听过他的狂笑,无比的心酸,可最后说出来,还是一句——相信!

  即使被我那样伤害过……

  我该拿什么来留住你?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灵魂,全都给你……你能留下来吗?在这人世间,陪我一起留到生命的尽头!

  “你要,买我吗?”双唇抖得厉害,说话也不甚连贯。这样也好,能和他一样。

  “嗯。”他点头,似乎朝着车的方向笑了笑,扶着我慢慢地站起了身。

  “逡语……”他要走了……我禁不住拉住他的手。他回首对我一笑,轻轻地倾过身子,在我的唇上印下薄薄一吻。

  “你现在,是我,的了。”其实,一直都是的啊。你该知道。

  他的笑现在是静谧的,仿佛柔和却能映亮子夜的圣光。“所以,要,听话,哦。”

  我被催眠似的点头,看着他拿出个信封放进我的手里。“我的非,到,意大利,去吧。”他再吻了一遍我的唇,手轻轻地顺着我的轮廓抚摩着。

  我摇头,鼓起勇气:“我现在的愿望是……”

  “不,别说。”他掩住我的嘴,“说了,就不灵了。”

  他一直幽幽地看着我,原本淡茶般明亮的眼眸原来也可以与黑夜一起幻化成勾人的寂静汪洋,我的身心都被那眼波囚禁,等缓过神来,眼中只看得到他向那辆车走去的背影。

  耳边仿佛还残留他清凉的气息和最后的话语:“去吧,去意大利吧。我爱你,非!永远!生日快乐!”

  我颤抖地打开那个信封,竟是支票,一叠!最上面一张的数字已是我十年的薪水。

  脑子“轰”地一下热了起来,我的激动冲天而起不可抑制,朝着那个渐渐被吞没在暗夜的背影:“你休想!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用这些钱就可以赶我走了吗?休想!我不走!绝不!不!”

  我惨绝的声音回荡在墨似的夜里,引得几家住户好奇地伸出头来漫骂。可是我不在乎,已没有什么好让我在乎了——那个背影只是顿了片刻,便直接走进了黑暗中。不久,一点银绿闪过昏暗的路灯,飞驰而去。

  只留下了我。几近疯狂的我。

  这次被赶走的人是我吗,逡语?

  可是,你还是要骗我!远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不知道你是否还爱我,

  不知道是否还能见面,

  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

  说永远也不行哦。

  我、不、走。

  绝不!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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