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醒来时,头重得好像整个杜逡语都压在上面一样。我努力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回到了家躺在了床上。房间里很亮,我分不清是灯光还是阳光,试着转动了一下眼睛,只微微看到逡语的背影,他站在桌子旁边不知道在弄什么。想叫他,嘴巴却干得发不出声音,全身都很热。很快极度的疲倦让我实在架不住沉重的眼皮,好像有股力量在使劲把我往黑暗里拽…… “非?非,你怎么样?非……”再次醒来时,终于看到了逡语漂亮的脸,表情焦急得居然让我很开心。挣扎着露出个微笑,想告诉他我没事,但嘴巴还是干得都粘在了一起张不开。 “别急,慢慢来。”他安慰地对我笑笑,可是我觉得他像是要哭出来了,“要喝水吗?” 我点点头,他马上从旁边拿过个杯子,还拿了个小勺子,一点一点地舀出来喂我。喝了两三口,我挣扎着要起来自己喝,他赶紧把我扶起来,让我靠着他,在旁边帮我扶着杯子。 我感觉自己快要渴死了!猛灌了一通之后,终于有点神清气爽的舒畅。 “好些了吗?”他声音里有很多不安,甚至呜咽。 “嗯。”我轻轻点头,感觉到他微微地颤抖,便把手盖在他的手上。 “我吓死了,非。”他连声音都在不停颤抖,“你一直昏迷,叫也叫不醒,刚开始还会说胡话,到后来连声音也没有了……我好害怕,非……你终于醒了……” “别担心,没事了……我现在很好。”虽然喝过水,声音还是像鸭子叫一样难听。 “你不知道,我真的害怕……” “逡语,到前面来,逡语,”我轻轻说着,他停了片刻,转到面前。眼泪在流,那双褐色眼睛里不知是哭泣还是没休息好,通红的一片! “不要哭得我好像要挂了一样。”我笑,捧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凑过去吻在他的薄唇上。 搂着他,感受他温暖的体温,突然觉得好爱好爱他! “逡语,对不起,让你担心。” 他紧紧地搂着我当作回答,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 “不要离开我,非……不要离开我……”我感到一道道泪水浸湿了背后的衣裳,这样的杜逡语是我不熟悉的。他看起来脆弱而幼小,只是因为我病了的缘故吧? 我无措地不知如何响应—— 如果真的有“永恒”这种东西……我希望我们能够分享……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不停喃喃地说着,除了这些我不知还能说什么。 他的哭泣终于慢慢停止了。 大概是现在才后知后觉地为流泪这种事害羞起来,他过了好久才哝哝地说:“害我担了这么久的心,真是的……不行,你要补偿我!”声音变得异样的爽朗,只是伴着重重的鼻音,更是可爱! “好啊,说吧。”我难得答应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做了一大锅粥,你要全部吃完它!”他坐直身子,面对我大声地宣布。 啊?这……样……啊…… “干嘛?”看到我有点楞的表情,他先是不解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很快露出了招牌的贼笑,“哦……我知道了,有人想到色色的事情上去了。” “哦……”我学着他故意拉长声音,硬憋着笑斜眼瞄他,“我明白了,原来有人不想啊。那算咯!”在这家伙身边呆久了,不练得和他一样皮厚怎么行? 说起这种话题,他恢复得特别快:“就是想啊,才做了一大锅粥嘛,你才能赶快恢复体力呀!”他得意地解释着他的阴谋,马上起而行去端粥。 “你——!”我不禁失笑,这种计划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把粥放在桌上,跟我一起吃。 “还有很多菜哦,一起吃完!” “你干嘛做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看着他一盘盘端上来摆满了桌子的碟子,虽然都是清淡的小菜,但也太夸张了吧? “你生病的时候,我每天都怕你会随时醒来,就每天做一些啊,结果,积累到了这么多。你一直没吃东西,会饿吧?” 我大概都已经饿过了,暂时还没什么很强烈的感觉。 “我……到底昏迷了多久?”说不感动绝对是弥天大谎,这个少爷一样的杜逡语……为我做了这么多…… “整整三天七小时二十三分零九秒。”这叫“整整”吗? “笨蛋,记这么清楚干嘛?”也让我好想哭哦! “因为每一秒我都过得像有一年那么长。”他苦苦地笑,“我刚通知了周医生,待会儿他会过来再帮你检查一下。” “周医生?你请了医生到家里来?”好、好贵哟! “是啊,否则以你当时的情况要去医院根本是不可能的。”是啦,这个大少爷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了。“而且我讨厌医院。” “放心,周医生一直帮我家看病,医术很高的。我才不要请一些庸医回来看你咧。” 问题不是这个啦!“可是,越是这样出诊费就越贵呀……”我小声地嘟囔,结果还是给他听到了。 “非!这种时候不要考虑那种小事了!他的诊费一向是每年年底直接从我家账号上划账过去的,用不用都是这么多钱。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打算一点一点算清楚还给我吧!”他有点生气了,我马上顺应时事摆头如浪——讲骨气也是要看时候的。 “那还差不多。”他的脸色缓下来,开始给我夹菜,“这个,这个,这个……都要吃完。” “呃,逡语……” “哦,还有这个。” “逡语……” “那,这个很好吃的。” “逡语……好了,好了。”我赶紧移开碗,都快满出来了。“听我说!” “什么?” “我头还有点晕,真的吃不下。”拜托,我只是醒过来了而已啦,其实离痊愈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吧? “啊?为什么不早说?”他赶紧拿过我手上所有的东西,“来来来,快,快躺下。” “也不用这么紧张,只是有点晕罢了……”他还手快地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我都要呼吸不畅了。 “头晕也不是小事啊!我真是笨耶,一看到你醒了,就什么都忘了。你先睡会儿,周医生很快就来了。” 我歉意地看他把刚才好不容易全摆过来的东西又拿回去。“抱歉啦,逡语!你做了这么多,我却……” “不要说废话!”少有的强硬口气配上那张满是不自在的羞涩的脸让我很有好想再抱住他的冲动。 “这几天你一定都没休息好……谢谢你!”继续用内疚的声音说着,盯着在桌子边做很忙状的那个表情越来越不自在的人,有趣地看着他白晰的肤色染了醉人的粉红,好美丽!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向他表达谢意。过去总觉得心意这种东西心里明白就好了,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很多事放在心里也可以感觉得到啊。但今天想说出来。如果不能承诺其它,至少能说声谢谢! “我都让你不要说废话了嘛!”他终于停下来了,皱着眉头坐在床边,一副很烦恼的样子。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俯下来吻我。 “可恶,都是你害的!我要忍不住了!”他含着我的唇低声说。 “我没有关系啊。”我也被感染了,开始激烈地回吻他。 可是他挣开我抱住他颈项的手臂,喘着气坐起来:“不行啦!你的病还没好……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药来。”他还真忍得住哦! 就着他的手把药吞下,抚着那张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却仍然美丽的脸:“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的,逡语,你该对自己好一点。 他温柔地笑了:“非,我真的很喜欢那句话,知道吗?‘爱你等于爱自己’啊。” 我忽然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他说什么?他是说……爱我?虽然一直都有所感,但真正听到他说出来,和自己猜到毕竟是有区别的。心脏竟停了一拍,伴着恍惚的幸福感一下子充盈了全身,快要溢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人爱我…… 你爱我?真的吗?爱我! 我太过震惊和害怕的时候,和很多人是不太一样的——我会面无表情。所以逡语看到我的反应一定是误会了,因为他在很着急地摇我:“非,你怎么了?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非……” 我放松面部肌肉,尽量用听不出狂喜的语气诱导他:“你刚刚说什么?来,再说一次。” “呃?”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意会过来,那张脸就红得可以在上面煎蛋了。 他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地再开口:“我说,我……” “砰砰砰”——就在我屏息等待时,居然有人敲门!这么关键的时刻! 他也楞了一下,结果马上站起来:“大概是周医生来了,我去开门。” “逡语,说完再去啦。”我耍赖地拉住他的衣角。 “不要啦,看病要紧。”他居然无情地扯出衣角,走过去开门。 那个杀千刀的周医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得到的爱情告白啊!逡语虽然热情也很皮厚的样子,但是对表白这种事也是非常害羞的…… “你怎么又来了!”听到他的口气不对,咦?难道不是那个周医生?哼,那不用考虑了,直接拖过来千刀万剐! “我想看看他身体好些了没。拜托你,让我进去看看。”这个声音……难道是……孟朝晖! 他还有脸来?而且,听起来已经不止一次了!下次一定要让经纪公司对员工的资料保密才行。怎么能让人随随便便就摸到我家来? “托你的福,非现在还躺在床上!”逡语的口气很硬,想来脸色也不会好看。 “那让我进去向他道个歉,拜托!” “不需要,只怕他见到你会病得更重!” “可是……” “哎,你这个人听不出别人不欢迎你吗?脸皮也太厚了吧!”呃,这一点上你们两个算是半斤八两吧? “那么请问他现在醒了吗?” “他怎样都不关你的事!”我从没见过逡语如此冷硬的一面,完全有做谍报人员的潜质,嘴巴紧得跟个蚌壳似的。 “你!”就该想到也许常常会有人像我当初一样会给他气得哑口无言的。“好!那么请问你又是曹先生的谁?竟可以为他做主这么多事?” “哼!我想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向你解释吧?” “是情人吧?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曹先生的发展可是很不利的哦!我们还想继续找他合作呢。”孟朝晖忽然冷冷地说。 很显然这句话起到了效果,逡语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地转过头来问我:“非?” 唉,我叹,连逡语这样泼水不进的守门法都要败下阵来,看来他今天不见到我是不会死心的。 “让他进来吧。” “只有十分钟!时间到了不走的话,我直接把你轰出去!”逡语狠狠地说,头也不回地走进来,径自让孟朝晖跟在身后。 他走过来轻轻地把我扶起来,垫好枕头让我靠在床头,然后坐在床边,戒备地盯着孟朝晖。 看着孟朝晖拿着个水果篮被晾在当场的样子,我微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孟先生,我病了几天,今天才醒过来,大概也没有太多的精力跟您聊太久。请先坐吧。” “呃,好,谢谢。”他有点尴尬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看出我的态度也并不怎么欢迎,“我……不会打扰太久,只是想来看看曹先生的身体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 “逡语!”我轻声喝住又要语出讥讽的逡语,对他笑笑,“多谢关心,比起那天好多了。” “那就好!”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是一样的锐利,我竟有些害怕,那样的眼神隐含了太多的深意。这个人,还不死心吗? 他看了看逡语,许是在确定他的确要坚守阵地,不会为他让出一块私语的空间,才用坚定的语气下定决心地对我说:“那天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但总没有机会亲眼看看,今天总算放心了。” “现在看也看了,慰问也慰问过了,可以走了吧?”逡语握着我的手,在一边冷冷地说。 孟朝晖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但是我不会为那天我对你说的话道歉,只是可惜没有选对时候!我当天所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即使你现在已经有了……但我希望你能多个选择,给我一个机会……” “够了!”我还来不及开口拒绝,逡语已经跳起来走过去,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臂就往门口拖。 “逡语……”我焦急地喊,倒不是害怕孟朝晖会给他怎么样,而是担心在比他高半个头,又比他壮得多的孟朝晖面前他会吃亏。 果然,孟朝晖用力一甩就把他甩开了。 “告诉你,我不是怕你,而是在尊重小非罢了。”小、小非?是谁准他这么称呼我的?“我只是出现得比你晚,但未必不比你强!你少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孟先生!”我气极地大叫,扯得喉咙生疼也顾不得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说逡语?他有什么资格? 还没等我说下去,就觉得眼前银光一闪,那个眼熟的东西是?啊,他一直都带着……我竟不知道…… “那真不好意思,我天生嚣张!”逡语拿着短刃横在他的脖子边,这个意外让他浑身一僵,“恕我无法同意你的意见。就算你比我早认识非,他也一样会选我!”这个自信到极点的杜逡语,我开始有点明白当初杜夫人嗔怪地一瞥时的心情了——你真的无法对这样的他生气!“至于你,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半分机会!” “哈哈,既然这么自信,又何必急急忙忙地赶我走?”孟朝晖果然不是寻常登徒子,即使利刃在喉也能迅速恢复镇定。 “因为我没有必要明明知道你说的都是废话,还好心地听你说个够!” “那么你现在的行为是不是表示你对自己的力量其实并不是这么自信,所以才必须依靠武器呢?” “我只是懒得浪费力气而已,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吗?而且,‘君子善假于物’!只有卤夫才比力气!” 喂喂,你们两个,是在参加辩论赛吗?耍嘴皮子两个人倒是不相上下! 孟朝晖终于不再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逡语,好一会儿,嘴角居然浮现了笑意:“你,果然不简单!如果没有曹非,我一定会选你!” “无聊的假设不要作第二次!”逡语的脸色变都不变一下,“现在,滚!” 孟朝晖笑笑:“如果我不走,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不要试图尝试这种后果,我怕你会连后悔都来不及。”逡语竟真的把手上的刀往他脖子上稍稍使劲一压,马上现出了一条血痕。 “逡语……”我着急地阻止他,这个人真的好像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就算真在这里杀了他我都不会太诧异。 “你在担心我?”孟朝晖在这种时候都不忘试探我,居然很开心地问。 “少自多了,非是担心我为你成了杀人犯,实在划不来。不过,如果只割下你的耳朵的话,”逡语慢慢把刀子顺着颈线往上移,在他的耳根处停住,“也应该不会被怎么样吧?还可以让你以后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来给人找麻烦。” “哦?你的刀快吗?” “很快!你试过就知道了。” 喂,拜托不要这么认真地讨论这个问题好吗?也请考虑一下我这个旁观者的心情!而且我还是病人……也许我可以昏过去,就不用理会这两个疯子了。 “逡语……”他的表情认真得让我分不出真假。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真的起了效,孟朝晖想了想说:“看来为了保持我完美的五官,我还是先告辞好了。” “正确的选择!”逡语看着他走出门,才把刀收起来。 “曹非,我有空再来看你。好好休养,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话。”他站在门外还在说,逡语急忙走过去关门,不过被他拦住了,“呃,还没请教?” “杜逡语。”逡语咬着牙答。 “孟朝晖。很高兴认识你!” 逡语把门一关,直接把他和他伸出的手关在门外,低声骂了句什么,听不清,不过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非,你还好吧?”他走过来,帮我躺下,“有没有更不舒服?”他强调着那个“更”字让我不由得一笑。 “有。”我点头,看他皱起了眉,“我被你吓到了。下次不要随便就把刀拿出来。” “因为他实在太讨人厌了!”他孩子气地撅起了嘴,“我只是想吓吓他,不会真的做什么。” “我知道,但还是会担心啊。”我轻轻抚着他的眉,“万一打起来,伤到你怎么办?” “不会啦。这把刀我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了,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有分寸的。”他拿出刀来给我看,这回才认真看清了。 果然是把做工精致的短刃,比一般的匕首要长,但却细扁了很多,甚至像是一张厚纸,边缘闪着寒光,甚是锋利!刀柄细圆,雕着精美的花饰,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我看着刀,忽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我的刀很好笑吗?”逡语奇怪地拿过刀左看右看。 “不是。我忽然觉得你们两个其实有点像呢。” “谁?我和那个姓孟的?” “嗯。”我乖乖地点头,却发现他也在点头。他不生气吗?我拿他跟孟朝晖比? “对呀。我们对你都很执着!”他也笑,“但只有这点而已,其它的我和那家伙一点都不像!” “笨蛋!” 我们就这个相对傻笑着,直到听见那个姗姗来迟的周医生敲门。 然而,来的还不止周医生一个人,他后面的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我正在纳闷今天到底刮了什么风?四年来我家难得如此门庭若市,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说!就看到逡语高兴地迎上去:“二哥,小葭,你们怎么也来了?” 天!怎么连他哥哥也跑来了?我根本还没准备好要面对他的家人! “我刚好带着小葭去检查,就听说曹非醒了,所以一起跟过来看看咯,回去也好向他们报告。”逡语的二哥看起来并不比他大多少,长得斯文俊秀,跟他有点象。看来他们一家都会是“漂亮宝贝”。 但问题是——“回去向他们报告”是什么意思?难道……杜家知道我生病的事? “逡语,”我小声地把他叫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啊,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个笨蛋显然会错了我的意思,自顾自地拉过三个人,“这位就是周医生,这位是我二哥浚语,这是我可爱的小表妹古葭仪。” “你们好。”我只好躺着跟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曹非哥哥,你终于醒了?”那个小表妹古葭仪慢慢走过来,杜浚语赶紧在旁边扶着。我这时才发现她的眼睛似乎……看不见。可惜了,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她走过来的时候,连逡语也让位来扶她坐到我的床边。看到她,我才相信真的有传说中的白雪公主存在啊——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樱红的小口……唯一可惜的,是精致的五官中最美丽的眼睛只能越过眼前的一切茫然地对着远方不知名的一点,真的……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会为此惋惜吧。 她大概不会超过十七岁,清脆的声音更像是十一二岁的小女生们特有的,软绵绵的带着北方口音,煞是好听! “曹非哥哥,曹非哥哥……”她一边走过来一边叫着,坐下的时候,我忍不住牵住了她用来探路的手。“我在这里。你是小葭?你好……”刚给孟朝晖搅和得一团糟的脑子,听着这有如天籁的动听声音,顿时舒服多了。 这样的女孩子才是我应该找的嘛。杜逡语,一边去! 没想到,这居然给他看出来了,他笑着摇头:“非,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她八百年前就给二哥订下来了。” “是吗?”我笑,看着在旁边笑得温和的杜浚语,“那我订她后八百年的份好了。” “别想!那是我的!”这家伙存心要跟我抬杠。 我只得无奈地撇撇嘴:“那……再后八百年总没人了吧?” 古葭仪听着我们斗嘴,乐得呵呵笑:“曹非哥哥,你真会讨女孩子开心。一定很受女生欢迎!” “没有啦。”跟她说话让我不由自主地也把声音放软了,“我很少见到像小葭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呀,所以……” 她害羞地低了低头,微微笑着:“那我可不可以摸摸你?听他们说,你帅得乱七八糟的,我好想看哦,可惜又看不到。” 还、还好吧?没有这么“乱七八糟”啦……这是什么形容词?我苦笑地看着逡语,他冲我耸耸肩,表示不是他说的。难道,我已经声名远播在杜家上下了? “当然可以。来。”执起她的柔荑放在我的脸上,然后闭着眼睛,感觉那双温柔的小手在我面上轻轻地触摸。 好一会,她才收回手,我睁开眼睛,看到她正幽幽地叹着气:“果然……难怪你病了逡语哥哥会那么紧张……我虽然看不见,但也可以想象得出你一定比我漂亮多了。” 这种结论让逡语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周医生和杜浚语在旁边边笑边摇头。女孩子的心理呀!她也知道自己是漂亮的,所以没有说“比很多女孩子漂亮”这样的话,而是很直接的“比我漂亮”,就好像一直长胜的将军忽然棋逢对手,在惺惺相惜之余还冒着些许妒忌的酸气。我不禁为这样单纯的可爱莞尔。 “怎么可能?小葭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对她这样的结论我实在没办法高兴得起来。为什么拿我跟女孩子比?我会哭的…… “难怪你病了逡语哥哥急成那样……”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又把刚才说过的重复了一遍。 “他干什么了?”我好奇了,这个人不会在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吧? “他把全家人都叫来了。”她轻柔地告诉我。 天!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晕过去一次!“什么?”全家……人? “没有啦,都是周医生太紧张了。”逡语看到我脸色不好看,赶紧解释。 “这不能怪周医生哦,”一直没开口的杜浚语终于插进来了,“谁让你大半夜的急急忙忙地把人家叫起来,人家当然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嘛,所以马上通知我们也没错啊。” “可是,你们也不用一起来呀。”逡语委屈地申辩。 “拜托,小弟,如果你有什么事了,我们能不一起来看看吗?” “这……”他无话可说,只好转过来拉拢我,“非,你别听他们的,他们一直都喜欢瞎紧张。” “哎,逡语,话不能这么说……” “好了好了,”被晾在一边的周医生终于也出来打圆场,“你们要争到一边争去,我要帮曹先生检查身体了。” 这几个才反应过来今天来的重点在哪里,只好赶快闭上嘴,站到一边去。 我实在无法想象杜氏一家老小一起挤到我这个破落小屋来看我昏迷的悲惨景况——天啊,这是什么世界?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沮丧过。 一脸和蔼的周医生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素净的衣着透露出救人济世的医者风范和从容大度的平和气息。 他一边拿出听诊器帮我听心跳和肺动,一边像是为了让我放松身体似的低声说着话:“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杜家人本来就不多,”他仔细听了听,取下听诊器,开始让我张嘴,“跟我说,啊……”,我照做,他看了看,点点头,接着拿出体温计,在我口腔里探了一会儿才拿出来看,然后,执起我的手腕,“那天就只有我和杜夫人以及逡语他们三兄弟在,大家都是关心你才来的。好了。”说完,他站起来收拾东西。 “周医生……”逡语赶紧过来。 “看来这几天打的针起了作用,各方面都恢复得不错,心跳、脉搏基本上正常,还好没有染上肺炎,就是还有点低烧,不过问题不大,最重要的是多休息。身体方面有点虚弱,一直没进食吗?那么从现在开始吃一点清淡和有营养的食物。”这种典型的“医生交代”逡语听得很用心。 后来我才知道,周医生几乎一天来一次,在我昏迷的时候,除了逡语他也对我关心倍至,所以我才没有太大的麻烦。 “唉,逡语,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小心不要劳累过度了。一感觉不舒服就马上找我或是去医院,知道吗?”矛头转到他身上,他像是听得很习惯似的频频点头。周医生被他这种敷衍的态度弄得很无奈,大大地叹了口气:“我这里还有些药,要记得按时吃。”说完,拿药去了。 逡语跟过去,古葭仪就又挤过来。她看起来像个天真又活泼的小姑娘,只要不注意,根本看不出她眼睛方面的残疾。稳重的杜浚语擅守护花的使命,在旁边小心地扶着她坐下。 “曹非哥哥,”她小声地唤,“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怎么会?”我接过她伸过来的手,柔软温和,细致嫩滑,女孩子特有的触感呢。看不见的她需要靠接触才能安心地和人交流吧? “那,我刚才说表哥他们一家人都来了的时候,逡语哥哥他们怎么争执得这么厉害?”好灵慧的小脑袋,这么敏锐的推断力,我真的有点喜欢上她了。 “呃,他们刚才不是争执啦,而是……”我看向杜浚语。他站在古葭仪旁边,像是融合了亲人与情人的宠溺、包容以及十万分耐心般的特质,看着她的眼光中,柔和而充满爱意。这个男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及该如何去守护自己的所爱。 逡语呢?也这样吗?在他遇到命定的女子之后。 那样的女子,会有的吧…… “曹非哥哥?”古葭仪偏着脑袋在专注地听我说,可是我却因为杜浚语走了神。 我低低地说了声“抱歉”,赶紧重拾刚才的话尾:“而是解释。你逡语哥哥在对我解释。这种小事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的,可是他却惊动了全家人,他怕我怪他,所以在解释。”其实刚刚周医生在解释时,我已经释然了。也许只是紧张吧,这么糗的情况让他的家人见到了。 “其实大家都是因为担心才来的。”她认真地说。 “我知道。所以,谢谢!也帮我谢谢他们。”这句话是对杜浚语说的,所以他了解地点点头。我发现只要古葭仪一开口,他就不再做声,他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她的尊重和关注吗? “有时浚语也会这样。”她忽然有点羞怯地告诉我。又一个发现——她叫“曹非哥哥”、“逡语哥哥”,却只叫“浚语”?我为这个发现对杜浚语眨眨眼,他有点脸红又得意地笑了。 “他也会叫来一帮人吗?”我顺着古葭仪的话往下问。忽然觉得这好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的对话啊! “嗯。”她点头,“有时我因为不小心跌到,或是碰到什么东西,或者打破了东西,被他看到的话,他总会大惊小怪地把我抱到一边去,然后又是叫医生,又是叫看护地弄来一堆人,结果人人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似的跑过来,却发现原来只是我跌到了。” 她埋怨似的说着,脸上却显出幸福的表情:“刚开始我也很恼啊,觉得他们每个人都把我当累赘,可是慢慢地,我知道了,因为浚语爱我,所以才会这么紧张我。曹非哥哥你也一样啊,逡语哥哥这么爱你,才会特别紧张的呀。” 喉间像是给突然堵住了。这是第一次从一个旁观者的嘴里听到对我和逡语的关系正面的评价,而且还是个本以为不解世事的小女孩……我明白,其实我一直明白的,小葭!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面流出来,我只能不停地眨眼睛和点头,才想起来她看不见,于是用劲地捏捏她的手。 “曹非哥哥你明白就好了。”她像是看到了一样,开心地笑。 “小葭,我们该回去了。曹非刚醒过来没多久,还需要好好休养呢。”杜浚语忽然开口了,他很体贴地要为我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 “对哦,我都忘了曹非哥哥还生着病呢。”她马上站起来,只是还拉着我的手,“曹非哥哥,等你病好了,要来家里看我哦。” 家里?杜家吗?呃,我还没有过要去的打算呢。确切地说,是从没打算过。 杜浚语看出了我的迟疑,在旁边补充:“是啊,母亲也很惦记着你们,有空的时候就回来看看吧。” 母、母亲?我差点为这个复古的称呼喷饭!他的话说得极自然,好像我本就是他们一家人一样,心下一阵感动,那个“杜氏一家都是狐妖”的怪念头忽然又冒了出来。 “好的。”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告别了他们三个人,我觉得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虽然“看起来是”在生病,可是大家还是当我没病似的扯着我说话,弄得喉咙好疼。 “累了吗?”逡语十分周到地端来杯水和药。扶我起来吃了药,又喝了一大杯水。 我看着他忙着在那边收拾东西,想起古葭仪的话。 “逡语……”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他紧张地坐到床边,用手探探我的额头。 “不是,”我摇头,开始用我能想出的最温柔的声音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爱你!”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像是不敢相信地半笑:“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你呢?” 他终于回过神来:“我当然……”他猛地俯下来紧紧抱着我,“爱你!非,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他吻着我,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可是不在乎啊,也许在这个时候死去也是种幸福! 原来爱人真的可以得到快乐!我终于知道了…… 两个人快乐地在一起,就是幸福!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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