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我的苦难的性史

我遇到严家强是在市中心一家录像厅里。那个年代互联网还没有出现，电影院里也只是翻来覆去地上映着寥寥几部主旋律电影，而录像厅则是遍地开花，在市中心繁华之处几乎几十步就能遇到一家。这些录像厅通宵达旦地放映着香港的武打片、我该死或者好莱坞的枪战片。录像厅没有时间限制，5元钱买张票可以在里面看上一天。那个时候，看录像是年轻人的主要娱乐方式。

枪战片、我该死和武打片我都不喜欢，但是如果能遇到盗版的好莱坞的最新电影或者大片我还是要看的，毕竟没有第二条途径可以看到这些电影。市中心的春江影剧院开设的录像厅条件还不错，播放的影片也还不错，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我会到这里来打发一下郁闷的时间。

我遇到他是一个晚上，当时我一个人懒散地斜靠在录像厅的高背椅上，看着新上映的一部好莱坞的片子。录像厅里人不少，但是我旁边是空座位，我进来时挑了个没人的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走了进来，在昏暗中看了一圈后，摸索着走到我右边的位置上紧挨着我坐了下来。随他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酒气。显然他是在附近的餐馆刚刚喝完酒，然后到这里消遣来了。他坐下来后，可能觉得录像厅里有些热，就把外套脱了下来，放在胸前，然后跟我一样，斜靠在椅子上开始看影片。

他刚开始坐在我身旁时，我有些厌恶，把身体向左边靠了靠。还好他一直非常安静，也没抽烟，聚精会神地在注视着屏幕。过了一会，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放松了一下紧张的身体，也顺便看了他一眼。这一看，让我的心怦然一动。在录像厅幽暗的光影中，我看到了一个精致的脸部的侧面轮廓。他的脸很圆润，鼻子小巧，两片嘴唇线条明显，头发乌黑发亮。昏暗中，我判断不出他的年龄，但是凭直觉我觉得他跟我差不多年龄。

我开始心猿意马，把视线从屏幕上转到他身上，打量起他来，越打量，越觉得心里有股冲动越来越强烈，一种想接近他亲近他的欲望从心底发出，逐渐蒸腾，不断放大，最终充满了我的整个内心。尽管理智让我矛盾重重，思想斗争不断，但是最终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我向他伸出了手。

我先是装作不经意间把身体向他靠了靠，紧紧地挨着他的身体，然后把我的右手放在了我们两人的大腿之间，这样，我既能触摸到他又不至于让他太过猜疑。我的手触摸到了他的大腿，他的肌肉的质感让我开始兴奋，我开始轻柔地用指尖抚摸他的大腿，享受着触摸另外一个人的身体给我带来的快感。

他肯定会感觉到我的举动，我想他也会理解这些举动所表达的含意。不过他没有任何反映，仍然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上流动的画面。我觉得我得到了纵容，于是我慢慢地把整个右手挪到了他的大腿上，继续摩挲着，还把头轻轻地靠向他，几乎靠到了他的肩膀头。他仍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屏幕，突然，他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右手，放在他的**的位置上，然后用手中那件外套盖在上面。那一刻，我稍稍楞了一下，然后心中一阵狂喜，意想不到得到这样的回应。我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开始用手隔着裤子抚摸他的**，而这个秘密，在他的那件外套的掩盖之下。

我感受到了他的**，可它并没有兴奋，还是软软的。我隔着裤子抚摸着它，即便它没有博企，我仍然感觉到兴奋。忽然，他把手伸到了外套下，主动地拉开拉链，退下里面的短裤，把我的手塞了进去。这个举动更加让我吃惊，我感觉到岂止是狂喜，简直是幸福昏了头。

我触摸到了他的阴毛，他的阴毛并不浓密但是仍然让人兴奋。我触摸到了他的**，它仍然是软的，但是质感很好，感觉光滑细腻。我就这么触摸着他，感受着他，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在看着屏幕。我开始感觉不满足，我突然有了得到他的欲望，我不想眼前这个天上飞来的机会就此消失，我要采取些手段。我*近他耳边轻声地对他说：“我们出去吧。”他听到后犹豫了片刻，然后麻利地拉上拉链，拿起外套就出了录像厅的门，我随即跟着走了出去。

录像厅外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一张俊美的脸，这张脸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那种奶油小生一样的脸，不过幸运的是看不出脂粉气。脸上的皮肤光洁细腻，没有一颗痘痘，也没有一根胡须。脸上的五官精致地摆放着，看起来非常顺眼。他的年龄似乎比我小些，因为他的面容和眼神还透露着那么一点点稚嫩。他的个头跟我差不多，感觉还比我稍高些。

“我们去哪里 ？”他直截了当地问。

“去我住地方吧。”我也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很默契。

“远不远 ？现在挺晚了。”他说，有些迟疑。

“不远，打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我说，尽量说得很轻松。

他考虑了一下会，然后说：“那好吧，我们走。”

我又一阵狂喜，我把他拿下了，这么轻易，这么简单。

（4——31）

他对同性性爱似乎非常熟悉，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抵触，而且非常投入，让我都有些吃惊。整个过程我们没有说多少话，进入房门后我们就拥抱在了一起，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然后我们接吻，他居然接受舌吻，而且是毫不含糊、毫不犹豫地接受，真让我有些昏了头。

我们相拥着倒在了床上，热烈地亲吻着。他很放得开，一点不拘谨。然后他主动地脱自己的衣服，不是慢慢吞吞，一件一件地脱，而是急三火四地把自己一下子脱了个精光，我也把自己脱光，然后我们两人赤身罗体地拥抱在了一起。他的皮肤光滑细腻，很白皙，抚摸起来有一种很滑爽的感觉。他的阴毛不多，**也不是很大，博企的力度也不是很强。他让我觉得他是男性当中那类雌性激素稍多的一类人，这点跟我正好相反。

我们并没有温存多长时间，他就急着直奔主题。他一边吻着我，一边用一只手抓住我已经博企的**，开始帮我**，然后他又拿起我的一只手，放在他的**上，让我帮他**，我们俩就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做爱。这个过程很短，也就是十多分钟的时间，他就**了，射在了他的肚子上。我觉得他的**很敏感，是稍加刺激就能达到高潮的那种类型。在他的带动下，我也很快射了，感觉好象有点草草收场的味道。

我用卫生纸把我们俩清理了一下，然后抱着他躺在他身边。他看上去有些疲倦，是那种紧张过后的那种疲倦。我们俩都没说话，我也不想问他什么，他也没说什么。躺了一会，他说太晚了，他要回家了。我没有挽留他，我知道这不现实也不可能。我对他说现在太晚了，只能打车回去了。他说他会打车的。临出门前，我把我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交给了他，告诉他我姓林，让他有时间可以联系我。他接过小纸条看了看，想了一想之后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我把他送下楼，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相互之间还是陌生人，我们只了解了对方的身体而并不了解对方的人，虽然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但我并不指望他还会联系我。我们之间根本谈不上爱，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次艳遇，连性爱也不是很享受，我们只不过释放出了我们自身压抑着的欲望。我对他根本没有把握，压根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同性恋者，或者是双性恋者，或者根本就是异性恋，出于好奇借机发泄一下。我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否有过这种经历，甚至有没有同女人做爱的经历。总之，我把他当作了一名过客，对他并没有多少期待。

让我没有料到的是，一个月以后他给我打来了电话。“林哥，你能听出来我是谁吗 ？”我一下子就听出是他的声音，心里猛然一阵激动。“当然听出来了，你最近还好吗 ？”我说。“还行吧。”他说得很勉强，然后接着说：“林哥，今天晚上我想到你那里去，可以吗 ？”他问。“当然可以，我六点以后会回到家，我等你。”我说，心中一阵惊喜。“那我七点左右会到你那里，晚上见。”

和他做爱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激动的过程，他在性爱方面并不是一个特别强的人。象上次一样，我们的做爱火热开场，匆匆结束，他似乎比较注重**喷涌的那一刹那。但是他的到来仍然让我激动不已，因为这说明至少他心中还有我，而且他也能接受这种关系，这种特殊的性爱。

这次跟上次不同，我们做爱结束后他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点上了一根烟，斜靠在床头上抽了起来。平时虽然我讨厌烟味，但他抽烟我并不反感，因为他抽烟的样子非常酷，非常潇洒，甚至带着几分痞气，他抽烟的时候男人味也最浓。而当他抽烟的时候，我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肩头，一条腿放在他的大腿上，看着他抽，听着他说话。我们两个高潮过后的大男人就这样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搂在一起。那天晚上，我们俩聊了很多，他告诉我许多他的事情。

（4——32）

他说他叫严家强，在一家大型国营工业企业的厂办医院里当医生。我问他是哪个科，他说他在外科，我接着问他是哪家医院，他没告诉我，而是说起了他们医院内部复杂的人事关系，他们领导如何地不公，如何地假公济私，如何地打压有本事、有才干的年轻人。从他的话里话外，我听出来他最近刚刚出了一起小小的医疗事故，是简单的阑尾割除术，可能惹上了一点麻烦，跟医院领导闹了些矛盾。他说上次我们相遇的那天，他正好跟单位领导怄气，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喝了顿闷酒，然后无聊地一个人来到隔壁的录像厅看录像，然后在录像厅正好遇到我。

“实在不行不在这干了。”他有些忿忿不平地说。“我有同学在南方，他们那边的医院现在要人。”说完，他把烟蒂狠狠地往地下一扔，然后把一只手放在后脑勺上枕着，继续和我聊天。当他告诉我他的职业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我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稚嫩的大男孩和医生的职业联系在一起。他是如此地心高气傲，踌躇满志，看来他以前的人生路途太顺畅了，太平坦了，以致于他忍受不了任何委屈，经受不了任何磨难。

他说话的神态有些愤世嫉俗，又有些玩世不恭，看来单位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小。我感觉他身上有种复杂的组合，一面有着在专业上出人头地的雄心壮志，一方面有着社会青年的江湖气味。我拥抱着他的身体，听着他毫无戒心的倾诉，一种幸福和满足从心中油然而生，让我觉得特别地享受。我觉得我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上他的，而不是在床上和他共享鱼水之欢的时候。我承认，我们初试的性爱是出于情欲，他吸引我的是他的面容和他的身体，但是此时此刻，我开始喜欢他的人。

他始终没有告诉我他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也没有告诉我他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也没有告诉我他的联络方式。我也没问他这些。这些对我来说并非不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主动地来找了我，现在跟我在一起，并且显然接受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这些我已经满足了，我并不奢求更多的。

那天晚上他还是回家了，不过那天他走得很晚。那天晚上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音讯，我重新又回到了落寞的日子当中，不过自从和他相识以后，我没有出去找过人。寂寞的时候，我会想起那天我们相拥在床上的长谈，我很怀念那种感觉，而不仅仅是怀念跟他在床上的做爱。

我再次见到他是在四个月后，大概是秋天的某一天。那天早上我刚刚上班不久，就接到一个找我的电话。“喂，林哥吗 ？我是严家强，你想不到是我吧。”从话筒中传过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是你呀，你好吗 ？怎么这么长时间无声无息，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我心里一阵激动，没有想到能接到他的电话。“我最近在南方，前天刚刚回来，想见见你，你有空吗 ？”他说。我说：“有空，你在哪里 ？ 我马上过去。”他告诉我说他在春江宾馆，并告诉了我他的房间号，我让他等着，我马上打车过去。

当我进入他的房间时候，他光着膀子，只穿着裤子。他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只不过脖子上多了条粗粗的金项链。他看见我走进房间一把抱住我，我们俩紧紧拥抱了好一会。我问他好吗，他说还行，我说我挺想他，他说他也挺想我的。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房间里很大的烟味，仔细一看，房间里还有一张麻将桌，桌子上横七竖八地堆了一大堆麻将牌，地上一大堆烟蒂。我说：“你们打麻将了？这么大的烟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的，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打了一夜麻将，他们早上才走。他们刚走，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他说，然后指了指卫生间说：“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 我看了看他，朝他一笑，其实我们都心照不宣。我说：“那好，我先洗，我洗完了你再洗。”然后我进了卫生间。

我刚刚往身体上抹上香波的时候，他光着身子走了进来，然后从背后一把抱住我，我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激动，回过身来也抱住了他。我们这样拥抱在了一起，我满身的泡沫。淋浴喷头在哗哗地喷着水，喷在我们的头上，然后顺着我们紧紧相抱的身体流到地面。这喷流而下的水花，似乎刺激了我们的情欲高涨，我们在水中热吻，我用双手上下抚摸着他背部、臀部的皮肤，这皮肤的质感我是多么地熟悉呀，如今在水流之中它更加光洁细腻。

我们然后在床上翻云覆雨，他似乎比前两次更有激情，更热烈。这个过程同样不是很长，我们在相互的**下都射了精。然后我们都没有清洗，满身**地相拥着躺在床上。这次他没有更多的话，我们似乎更愿意享受这静默的时刻。不过我们不能待得太久，宾馆在12点之前要结帐。我们赶在12点之前洗了澡，然后对房间做了必要的清理，就一起走了出来。

我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特别灿烂、特别明媚。我们在大街上一边走着一边聊着，说说笑笑，好不开心。突然，他好象看到了什么，紧张地悄声对我说：“林哥，你先往前走，我看见我表妹了，别让她看见我们在一起。”我向前走了几十米，跟他拉开了距离，然后悄悄回头一看，只见他在和两位姑娘说话，其中一位相貌漂亮的姑娘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一脸灿烂的笑容，但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显得彬彬有礼。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姑娘跟他的关系绝不仅仅是表哥表妹那么简单。

我不知道我的判断是对是错，反正过了好一会他追上我说很抱歉，他不能跟我一起走了，他自己还有点别的事情。我很大度地说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我问他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他说他也说不好，过几天他还要回南方去。不过他告诉了我他母亲的工作单位，说如果想联系他的话可以通过他的母亲。他母亲的工作单位也是政府的一个部门，我们单位同这个部门还有联系。

那是我跟他见的最后一面，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这个人彻底失去了音讯，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是死是活，连他的家里也不知道。

那年我出国回来，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他，就给他母亲的单位打了电话找到了他的母亲。他母亲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他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有他的音讯了，他从来没有跟家里联系过，连生死都不知道。他母亲还央求我说如果知道他的消息千万要告诉她。我放下电话的时候，他的母亲仍在电话的那头抽泣。电话打完，我的心情无比地惆怅伤感，好久缓不过劲来。

严家强，一个曾经让我感到快乐感到幸福的人，一个让我在心中默默地怀念的人，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