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气候凉爽,在我开车前往安放著爸妈遗骨的灵骨塔路上,甚至飘了一阵子毛毛细雨,我想起“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两句诗,雨虽小,不过要去看爸妈,心里总是有挥不去的戚然感┅┅ 离妈过逝都有六年之久了,每年我都是清明节的下午才过来,避免人多车多,可今年看看天气凉爽,承志也回北部去扫墓了,我考虑了下,买了简单的祭品就过来。 目前我依然跟承志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六年了,我还是个药剂师,他却已经荣升内科主任,比以前还要忙碌,这点惹得他抱怨连连,说私人休息的时间都被剥夺了。 “好久都没跟你出去玩玩,这样下去迟早被你嫌我冷落你。”他抱著头说,神情苦恼。 我笑说他多心了,其实跟他比起来,我才算是比较冷淡的人,两人在一起,都是他会刻意制造生活上的情趣,比如说两人生日一定要买个蛋糕吹蜡烛;同事介绍哪家新馆子开幕了,他也巴巴拉著我去;要不,每几个月一定想办法排长休,跟我讨论上哪儿度假。 我都任著他安排,虽然自己对那些事都不是很热衷,任何活动他也玩得比我high,可是这样也不错,冷淡不代表冷漠,我跟著他动一动,日子过得充实多。 无法否认,生活上我们已经成为一个整体,我依赖他,像他依赖我,缺一不可。 所以现在我孤零零前来祭拜父母,很不习惯,却又不得不然,因为爸妈若是有灵,他们一定不乐见我带著同性爱侣前来看他们。 事情虽然都过去很久了,妈妈无情谩骂我的画面也还清晰在眼前,我却已经释然。他们的确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没错,可是对人生负责的还是我自己,我不打算永远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过活。 努力快乐的活著,就是我对父母之恩的最大报答,其他我给不起的,就给不起吧,我也不因此有罪恶感。 站在爸妈的骨灰坛前,我想要对他们说的就是这些。 而我现在很幸福,真的。 正要走出灵骨塔,一楼处,有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从外头嘻嘻哈哈跑进来,他一面跑一面回头,像是正跟谁玩闹著,眼看就要撞上我,我忙抓住他。 “小朋友,这里不可以跑或跳,要安静。”我对他说,因为这里毕竟是祭拜先人的场所,大部分的人来到此地都是安安静静的,小男孩如果运气不好,遇上脾气坏的大人,被训斥一顿免不了。 小男孩睁著骨溜溜一双大眼楮瞧我,样子半是害怕半是倔强,我笑笑,放柔表情,知道大部分小孩都会忌惮大人,尤其是我这种陌生的大人。 这时外头有人喊著∶“阿律!阿律!” 我一怔,熟悉至极的声音,谁喊我?往来源方向看,跟记忆中一样高大的身型,居然是哥。 他在乍然惊见我的刹那恍神了,只一会便大踏步走过来,站在我前面。 至少五年没见了,他的外貌其实没怎麽变,只是多了些风霜的痕迹在脸上,眼神比以往柔和些许。 有句话怎麽说来著?相见争如不见,可是我很高兴见到他,尤其是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我这时的感觉,唯有恍如隔世来形容。 相对无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真要说,也不知道说什麽才对。 他先说了∶“你一点都没变。” 我笑了,有些事物会变,可是有些事物,的确没变。 小男孩这时再他身边一跳一跳,双臂向上仰头喊∶“爸爸,抱阿律、抱阿律!” 我很惊讶,多看了小男孩几眼,他居然是哥的┅┅ 哥倾身将他抱起,这时小男孩可能是知道保护者就在身边,对我也不害怕了,继续睁大眼楮好奇往我瞧。 “他也叫阿律?”我问。 “┅┅对,跟你一样的”律“字。”哥看著自己儿子,回答我。 我沉默一会,发现小男孩仍然观察著我,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说∶“我也叫阿律哦,是你叔叔┅┅爸爸平常疼不疼你?” 小男孩抱紧爸爸的脖子,用稚嫩的童音说∶“把拔说他最喜欢我了。” 我望著哥,然後他像是应和著孩子的话,也望过来,眼神浮动,回答说∶“┅┅我最喜欢阿律┅┅” 我垂下眼,用力眨了几眨,免得重又落泪。 哥把小男孩放下,柔声对他说∶“你乖,去帮妈妈提水果来。” 小孩噢了一声,往外头停车场跑去,我看见某辆车上下来了个女人,正弯著腰整理车上的祭品。 哥抓住我的手臂,淡淡地问∶“阿律,你过的好不好?” “很好。”说了这两个字,我喉头梗起来。 小男孩跟他妈妈朝这里走来了,我不想跟她照面,凮脱了哥的手,要走。 “阿律!”哥叫住我。 回头,心中满是无奈,我其实很想跟哥多说几句话,可是,不行,很多事已经不是义无反顾的就能做了。 “┅┅思律┅┅”哥小声说∶“他的名字叫颜思律┅┅” 我一怔,轻轻点头,表示了解。 走回到停车场,中间经过小男孩跟那女人身边,我无视,擦身过去。 某一方面我也任性的如同孩子,更不想勉强自己。 走到自己车子旁,我又回头,想再追一次哥的背影┅┅他却还维持著同样的姿势,远远目送著我。 想再跟他多对望会,即使中间隔著他的妻、他的小孩┅┅咬咬唇,我横了心钻入车内,点火,驶离这个地方。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他刺人的视线,我才让眼楮肆意出水。 刚回到家就接到承志电话。某方面来说,他这个人其实是如影随形的,我常笑他比善嫉的女人还小心眼。 “我回来了┅┅放心,我的开车技术不比你差。”对他说。 “你才拿驾照一年,怎麽可能比得上有十年驾驶经验的我?”承志说∶“只要你一个人开车上路,我都会心惊胆战的,就怕你开著开著又走神。” “你不是说还要一起上大峡谷的天空步道瞧瞧?”我笑说∶“你答应要负担旅游费用的,我要死了就亏大了,所以我不拿命开玩笑。” 他高兴的叽哩呱啦说∶“我这次回家啊,哥哥跟妹妹都羡慕死了,他们辛苦赚的钱都拿去缴房贷、作儿女的教育费,不像我们没孩子烦,少了好多额外的开销,想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 “没错。”我附应。 “就因为没有孩子的羁绊,我可以跟小律谈一辈子的恋爱,纯粹的恋爱。”他又说。 就知道任何事情经过他一转译,永远都能呈现出最得利的一面。 正要挂掉电话,他那边又著急的喊∶“等等,今天天气好凉,我想吃火锅┅┅小律先去买些火锅料,别忘了我的麻辣沙茶酱┅┅我现在就去搭高铁,晚上见。” 每天都是这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对话,但愈是平常的生活,愈能从中体验出如人饮水、唯有自己知道的滋味。 那是淡淡的、醍醐一般的滋味。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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