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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小说:七步

2016-1-2 08:55| 发布者: admin| 查看: 5606| 评论: 0

摘要: 前谱:七步之后,一生之前   我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形式来进行对过往的回忆与祭奠,那个曾经在我的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人,总会在各种时候以与当初毫无差别的模样出落在我的脑海里,对我微笑,或者落寞的眺望,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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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渡 荼蘼音

  Act. 1

  1991年2月9日,余华然出生。

  那时余森的母亲刚刚过世一个月,老父亲风寒病发住进了医院。老父亲的风寒是个顽疾了,一到腊月隆冬的季节就犯病,一双残疾的腿脚像冰窟里的铁条一样。这双腿据说是因为几十年前的风云变幻废掉的,但是其中因缘纠结,谁也说不准,也无人再想追究。若是往时,对几乎所有人来说是个欢庆节日的新春,对余森一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魔咒。

  余华然的出现让这个灰色调的家庭重新焕发生机,他像个小天使一样带来了春天的气息,老父亲想着见到自己的小孙子,竟然也有了气力,愣是回了家。从那一年开始,余森一家终于极其难得地眉开眼笑地歆享上新年的欢庆与团圆,一家人乐呵呵的,与别的家庭一样,鞭炮声响,红屑遍地。

  木雕是老父亲废了双腿后学的赖以生存的技艺,余森学得真传,一早就独力掌管了木雕店的生意。余森的妻子黎莲在桂林报社做编辑,余华然尚未满月,黎莲便被社长急急诏了回去。当年的人都经历过洗礼,身子骨比现在的人好了不知多少倍,条巾包了生姜扎着额头,黎莲愣是走回岗位奋笔疾书。

  余华然基本上是爷爷带大的,爷爷拄着双拐,把余华然从一个婴儿带到孩童。余华然五岁的时候,这位一生颠沛浮沉的老人终于寿终正寝。从此,余华然开始跟着父亲余森成长。

  余华然生性比别的男孩要安静——这或许是幼儿时养成了跟爷爷一样呆在小圈子范围里的习惯,他不会到处乱跑上爬下窜,余森工作时,他要么在一旁眼定定地盯着余森手中的刻刀,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把玩不用的断木和木屑。

  余华然越来越喜欢凑在父亲身边,因为父亲会买各种各样的零食、玩具,会雕刻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一个个神灵活现像是真的一样,父亲还会陪他玩陪他嬉戏,就像一个好朋友一样。

  邻居都说余华然跟余森长得很像,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眼大大的,脸圆圆的。余森总是笑得乐不拢嘴,那时候余华然就会学着余森的样子,故意咧大嘴巴,发出呵呵呵的笑声,直到余森亲过去,满嘴的胡渣把他刺得又痒又舒服,才会咯咯咯咯笑着躲避。

  时间流逝,在孩子身上尤为明显。七岁的时候,余华然上学,桂林到处江水,游泳的训诫与教育也比别的地方要早。余华然这个独处一家一铺的男孩下到游泳池里,分外好奇与兴奋,兴趣尤为浓郁,下课时还意犹未尽。余森接他放学,经过西门桥时,余华然的目光落在到西门桥下的江里。

  余森平稳地停下自行车,攥紧他腰际衣角的一双小手在拉扯,“爸,爸,停车,停车。”他听到自己儿子兴奋的声音。

  “怎么啦,儿子?”余森笑着摸了一把余华然被风吹得竖起的短刘海。

  “游泳,我想游泳。”余华然跃跃欲试。

  余森有过犹豫,但不想扫了儿子的兴。对于儿子的要求,他向来没有拒绝的时候,何况江水其实并不算深,他觉得只要自己寸步不离,儿子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于是他答应了儿子的恳求。

  两父子一起下的水,余森半紧半松地抓着儿子的腰,余华然则兴奋热烈地比划在课堂上学到的招式,玩得不亦乐乎,直到黎莲下班回来,经过西门桥时发现一大一小的这两个男人。

  这是一个奇妙的开始,余华然小小的身体里有一颗种子在发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颗种子究竟是在那一个傍晚出现的,还是早就植在心底,在那一个傍晚终于吸收日月精华而萌生起来。

  可是在不断地成长之后,经年累月,时过境迁,余华然却依旧分明地记得那一天,两父子几乎那么咫尺倚靠在一起时,浑身上下弥漫流窜的电流,那种感觉好特别,有一股很平和的温暖覆盖在背后,仿佛挡住了所有的风和雨,热与冷。他最开始只是觉得新奇,觉得舒服,于是沉迷,每晚都恳求在西门桥下的游泳并且得到准许与满足。

  日后他逐渐成长臻至成熟,才终于明白了那真切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他有道德的自我谴责,因此一直将一切埋藏在心底,直到那一个男人的出现,击溃了他的所有犹疑,担忧,羞愧,害怕,以至于一无反顾。

  但是在这之前,一切都是温馨而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的生活充满了爱与阳光,平和又温暖。余森负责了余华然的快乐,黎莲则填补了余华然的学识,是一个相对平衡的成长。

  虽然随着余华然的长大,和他游泳技术的娴熟,余森一步步往岸上退走,但是夕阳下温暖的笑容依然,余华然也就依旧觉得满足。下课之后,黎莲下班之前,西门桥下,江水,江岸,是属于他们两父子的空间,夕阳西下,晚风逡巡,笑声朗朗似回音。

  Act. 2

  对余华然而言,平和生活的打破是在五年级的时候。

  那是阳春三月的一个周末,天气阴爽,不冷不热,是桂林最好的一段时光,雾气湿润而浓郁,整座城市仿若仙境。那天余华然一早出门,本来想去同学家玩游戏的,谁知道走到半路,才想起答应给那位同学带去的漫画忘了拿。

  回到家的时候,听到喘息的微弱声音从父母的卧室传来,十二三岁的少年,虽有了一些模糊的生理知识,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哪里去,只是为这初次听及的声响好奇。

  他敛着脚步漫过去,从虚掩的门缝里瞄进去,一阵惊悸,全然不曾预料到会目睹到那样一个场景。他没有羞愧,只是觉得隐约的愤怒。多年过后,他理解了世界上有一种情绪叫做妒忌。而当时,他蹑手蹑脚地离开那条门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跑进了桂林三月的雾气里。

  一整天都气鼓,游戏也玩不下去,没玩几局就撒腿离开,回到家时父母已经不在家了。一切就跟以前一样,似乎不曾变过,可他明确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连一个玩具可能都难以拱手分享,何况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忘记了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是父亲的妻子,某些理所应当的事情,因了他自己异于常人的品性一角而成了被摒弃的丑陋。

  他就像一株长在悬崖边上的小树,蛮横地顺着嫉妒而生的狂风,将尚未长成的树冠,未作思虑便探向了悬崖外边,危险不知。还未懂得世事究竟与度心宽宏的少年并不自知,就是在那一天开始,他对母亲心生怨恨。

  那一天他从西门桥上跳了下去,桥不高,水不深,或者说在父亲余森的指引下,余华然的游泳水平已经太好,以至于他的身体在落水的刹那作出了条件反射的自我保护。他在如长河般的漓江支流里不作停歇地游来游去,仿佛一支点燃的火箭,燃料未尽时,目标未及时,它不会停下来。

  他一直游,顺着江水的方向,失去理智一般。游达虹桥的时候已经将近筋疲力尽了,他刹不住脚,直直地冲了过去,从落水阶上一窜而出,撞到一支刚好划过的竹筏,顿时就晕阙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家里,他并没有受伤。一向笑脸相向有求必应的父亲,第一次冷着脸,坐在床边瞪着他。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父亲低哼一声,起身走了。他就那样半支着身体,默默地望着父亲的背影被门帘掩盖,关门的声音像是一支冷箭,扑哧一声穿进他的心口,就再无动静。

  他知道自己错了,父亲再三叮嘱游泳不能离开西门桥下的,他忘了。他知道自己错了,可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生气,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竟然连骂都懒得骂他。父亲的背影陌生极了,就跟街上那些路人一样,走远了几步,被雾气遮掩,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骨,就那样静静地蜷缩着,觉得委屈而且无助。淅沥沥的雨滴落在窗户上,玻璃仿佛一滴一滴地渗出了鲜血。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这个错误,是因为谁呢?余华然清楚地知道,是母亲,抢走了他的父亲。

  少年的心思缺乏缜密与周全,有的只是热血与莽撞,和占有欲。而世间本可避免的悲惨哀情,大多数就是来源自这样的冲动与错误的怨愤。

  余华然开始明里暗里地与母亲作对,惹恼母亲,看到父亲好声好气地安慰母亲,余华然的心里就更加愤懑难平。于是开始争吵,顽皮,专门做母亲明令禁止的事情,比如爬树,马路上撒腿乱跑,偷溜进酒吧,不写作业……

  或许是黎莲太忙,往时缺乏了与儿子的感情交流,一有时间就忙着教他一些学识层面的东西,一般的好玩的少年,都静不下心来,何况余华然的内心对她还有着另一层没有人知晓的秘密。但报社的工作是繁琐的,忙碌一天之后,早已身心劳累,所以容不得余华然调皮,否则就忍不住地生气不耐。黎莲与余华然这两母子,从余华然上学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是个逐渐隔阂不断摩擦的过程。那个三月的周末,不过是一条导引线而已,却足够引燃余华然内心的炸弹了。

  天下无数家庭,皆有着或这或那的矛盾,如果彼此能平衡度过一段漫长时间,捱到余华然长大懂事,那么一切彼此间的不满自然可以得到谅解,可惜,黎莲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Act. 3

  暑假的时候,黎莲争取到了一个七日长假,这个长假是她好说歹说才跟社长申请到的。儿子与她日渐疏远,她亟需这个机会来重新把儿子拉回身边。她打算带儿子回娘家看看,她知道儿子喜欢游泳。娘家在梧州,三江环绕,她相信儿子会喜欢的。

  黎莲甚至预先看到假期过后儿子对她粘如蜜糖,谁知道在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儿子时,得到的只是沉默的回应。

  那天是阴天,若用日后的眼光回看,或许会觉得那就是一个不安的预兆,可在当时,谁会想去揣度这样毫无根据的迷信呢?余华然的漠然,在黎莲眼里只是无精打采,她以为儿子身体不舒服,就关心地摸他额头,想看看是不是生病了。谁知道被儿子一把打掉了她的手。

  “别碰我。”余华然瞪着她。

  黎莲莫名其妙,但转瞬之后,就被儿子的态度激怒。她自忖自己为了儿子有更好的成长空间与发展机会,从未松懈过,谁知道咽下了工作上的忙与累,委屈与不公,回到家里还受到儿子的冷眼与厌恶。辛苦求来的七日长假似乎是白忙活,预想中的母子欢笑像是个可笑的讥讽。一时悲从中来,有什么比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厌恶要更痛心的呢?

  她抑制不住地怒得浑身颤抖,“你说什么?”

  母亲语气冷硬,这完全符合余华然心目中为她勾勒的形象,他昂起头,一步不退让,“别……碰……我。”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的书是怎么读的,你的学是怎么上的,我是怎么教你的?”黎莲的忍耐被儿子的话一点一点地击溃,多年来在工作上生生咽下的疙瘩像发酵似地膨胀。

  余森不在家,他还在木雕店铺里为自己的家庭一刀一刀地加砖添瓦,面带笑容与阳光,完全没有料到,彼时彼刻,他的儿子像面对仇人一样瞪着他的妻子,说:“关你什么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我。”

  “我是你妈。”黎莲几乎是吼着说。

  “我只有爸爸,没有妈。”余华然执拗地反击,一双眼睛像狼眼一样铁冷。

  黎莲终于忍不住了,一个耳光刮了过去。

  这个耳光打碎了所有的憧憬,余华然跑开之前,依旧狠狠地提醒她:“我只有爸爸,没有妈,我不认识你,我跟你没关系。”

  黎莲跌坐在地面好久好久,想的都是儿子这段时间的对峙,想的都是工作上的吞声下气,想来想去,到最好,什么美好都被这些痛苦吞噬了。过去余华然还是一个孩童时的可爱,遥远得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温暖,却没了温度,距离已经拉得太远了。

  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如果说是家支撑了她的笑容,那么儿子余华然就是支撑家的主梁。余森跟余华然是不同的,丈夫与儿子,给予她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情。余华然出生之后,他就已经占据了黎莲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当初承诺白头的余森,从那一天开始,与她一样,都成为了父爱与母爱的奴隶,父为屋顶母为墙,安全地保护逐渐长大的主梁,而他俩为此甘愿。

  父爱与母爱是伟大的,他们不会寻求任何的回报,但是儿子的怨恨,那种基于无情地撇开彼此间血脉关系的仇恨,语言,像是刀锋,彻底捅碎黎莲的心。她经年累月独自咽下的苦累太多,她毕竟太单薄,又被最重要的人——她的儿子仇恨,终于承受不住地落泪。

  她想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午餐的时候,余华然没有回家,黎莲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儿子最爱吃的烤鸭、酸笋和田螺冷掉,她一动不动,望着桂林温润的雾气从窗口漫入,逐渐朦胧了她的视线。悲伤过后,她忽然之间怒火中烧,将饭菜全都倒进了垃圾篓里。

  谁知道这时候余华然恰好回家,看到了这一幕,他站在门边,一脸平静地与她对视。

  黎莲从儿子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到了漠然,她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像个老妇一样缓慢地踱回卧室,蒙头想睡却睡不着。晚上借口不舒服没有出来吃饭,余森替她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她终于在唯一的依靠面前泪奔。

  “好了,好了,没事,啊?外边工作总会受点委屈的。”余森抱着她,轻拍她后背,安慰她,“要不辞了报社的工作吧,好吗?”

  这个憨厚的男人,哪里会猜到女人的心思呢?黎莲满心的委屈想要倾诉,抬头时看到门外儿子冷冷的注视,最终还是无从开口。只说,“明天我想回梧州几天。”

  “也好。”余森说,“出去散散心。”

  黎莲看到儿子余华然在外边冷笑,然后转身走开。那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看到儿子,用冷笑,和背影,留给她陌生至极也残忍至极的最后影像。

  谁也没有想到,黎莲这一走,就是一生。

  Act. 4

  彼此船运还盛行,黎莲乘坐的客船行至桂江中心时,不知怎么就撞到了迎面而来的运沙船。客船只是渔民自己打造的木舟,哪里经得起铁皮船的冲击,当下就破碎了。

  或许是冥冥之中真有命里注定,木舟折断时,绑定龙骨的铁筋贯穿了黎莲的右大腿,恰好就刺破了动脉。桂江水面绽放了一朵血莲,脸色惨白的黎莲至死也没有闭上眼睛。

  日后长大了的余华然,每一次回想起母亲的样子,都会浮现那一对腐白的眼瞳,像是对他的责备,责问他为何在少年时代如此无情残忍小器,责问他为何在那个早晨紧锁房门硬是不与母亲道别祝她一路顺风。

  待他长大之后,他日渐发觉,是自己害死了母亲。她本该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荷,却成了孤独而终的血莲。

  黎莲死后,余森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仿佛一个大小孩似地笑了,他有时候会失神,有时候会闷声不吭。他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心情陪余华然玩耍了,庞大的悲伤、孤独,和独立培养儿子长大的责任像重重峰峦一样压在他的肩膀上,想轻松也轻松不下来。

  余华然度过了一段漫长得仿佛一辈子的日子,他在失去母亲的同时也失去了父亲。他终于在成长中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他终于能够理解母亲的时候,那个女人的笑容早已在他的记忆中糜烂成模糊一片,最后浮现的,竟是一朵血莲,仿佛诅咒。

  他为此自责。

  余森偶尔会跟他搭两句话,但是空白得仿若陌生路人。余华然并不知道父亲只是压力使然,希望他能过得更好,不比完满家庭的孩子生活差上哪怕一丁点,所以逐渐生成了宁愿多干活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无关重要的交谈上,有时候又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没有力气与心情。他以为,父亲像母亲一样,逐步地远离他的生命。

  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疯了似的扑过去抱着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抱着落泪。他已经长大得足够完全了解自己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知道余森于他来说并不仅仅是父亲那么简单。而正是因为余森首先是他的父亲,余华然由始至终都得提醒自己,注意维护一段安全的距离。

  那是他长大后唯一一次拥抱父亲,余森的身体竟然与他少年时代在西门桥下的记忆如出一辙。蜻蜓点水,在余森出于父子间的关心和爱护而回报以双手相拥前,余华然抽回了手,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一个是为了生计和儿子的未来,一个是为了掩藏内心的炙热与安全,两父子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寡言少语的沉默,这种沉默,一过就是十年。这寂静十年,变化最大,但父子间的交谈,竟然比不过以前的一月甚至十日之数。

  余华然毕业,小学,初中,高中,进了桂城大学。因为离家近,他不想父亲担心太多。照例是每周回家,照例是礼貌性的问候,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余森看杂志,看新闻,研究木雕,或者干脆休息;余华然则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上网,聊天,睡觉。沉默成了这个两口之家的主要语调。

  其实彼此间的心事,如果不吐露的话,谁也不会被无误地了解。余森从未想过,在他眼里儿子的逐渐疏远竟是为了不让他再受折磨,所以儿子选择了自己承受,勉力按捺,吞咽痛苦。那十年是余华然生命中最压抑的一段时光,愧疚与道德像一把逐渐闭合的钳子一样揪拧他的心,沉默其实已经是余华然竭尽全力才能保有的平衡了。

  而让余华然看到生光的,是在他大学三年级学年的那个寒假。那天木料送来,余森打电话叫他到木雕店里搭下手。终于忙活完,余华然准备回家的时候,改变他人生的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陈西盛,这个开着黑色轿车到来的男人,短黑的头发,圆圆的脸庞,胡渣和络腮透着好看的森青色,他穿着合身又不俗套的西服,外边披一件毛呢大衣,举手投足间透出儒雅的气质与沉淀的修养。他的脸上总是露出淡淡的微笑,给人阳光又不炽热的温暖。

  那一刻余华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陈西盛,浮现在他脑海的,竟然是他的父亲。

  这是一个神似余森的男人,余华然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便被吸引住了。余森尚未说话,余华然便抢先向这个客人问候,像个合格的导购员一样领着客人观赏每一个作品,出乎余森意料地,一改往常地,余华然竟然对每一个木雕都作出完美的诠释。

  陈西盛很满意,一直微笑着点头,不断低喃“很好,很好”、“不错,不错”,也不知道是满意余华然的表现,还是满意余森的木雕。最后他选择了一尊两人大的犀牛,留下了地址和手机号码,预付了钱款,拍了拍余华然的肩膀,才驾车离开。

  那是这么多年来,余华然第一次说那么多话,第一次,笑得那样灿烂。

  余森一直没有说话,儿子的表现让他欣慰,也看到了未来和希望,然而,他并不知晓命运对他的家庭安排了怎样诡异的轨道,他并不知晓,不久之后余华然的离开,就像这一天的笑一样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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