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Y小说：我的顽固直男（下部）

母亲就像那晚霞，燃烧了最后的绚丽，即将离我们远去了。这样令人心碎的时刻，我却欲哭无泪。

老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的确如此。其实，我一直到离开儿子，才体会到它的真正含义。和小A的交往，很多时候也会把他看作孩子，对他的期望和宽容，使我深深地理解了我的母亲。

哎，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小A.小A，此时的我，是多么需要你啊，你知道吗？

其实，多年的漂泊已经磨练了我的心，我已然不再需要别人支撑，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我如此希望他能陪伴在我的身边，莫非是给自己找一个爱他的理由吗？难道我的心快被他伤透了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只是知道，他不在。

我抖掉长长的烟灰，又抽出一支烟，准备续上。现在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挺住啊，我暗暗叮嘱自己。

“少抽点吧。”不知什么时候，妹妹来到我的身后。

我叹口气，将手中的烟团成一团，扔出窗外。我转过身，注视着妹妹，她憔悴又略带伤心，但脸上没有惊恐。这十几年，我不在家，父母都靠她一个人照顾，也真够难为她的。

“你还好吧？”

“还行，你呢？”我问她，“别太伤心。”

“哪敢伤心啊，我都怕自己挺不下来，还好，你回来了。”她低下头，“有时我就想，老妈的命怎么这样呢？有多大劲儿我们也使不上啊。”

一时我们都沉默了，妹妹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

“有几件事我们得商量一下。”闻言，妹妹擦擦眼睛，看着我。

“第一，是否把病情告诉老妈？”

妹妹没吱声，静待下言。

“我不想再瞒妈了，我觉得那样对她不公平，再说我觉得老妈足够坚强，知道了没准还能激起她的求生欲望。”“你以为妈不知道吗？我总觉得她或多或少都能猜出一些。”

“所以我觉得应该告诉她。”

妹妹点点头。

“这话我说，等明天白天老妈情绪好的时候我告诉她。”

“你说吧。”妹妹总算同意了。

“第二，回不回家？你别忘了咱们是老回回，不能在医院无常的，再说，如果只是这种治疗方式，家里的条件都具备，环境比医院要好得多。”

“可是有什么意外，医院能抢救啊？在家里怎么办？而且老妈如果认为我们不治疗了，怎么办？”

这两个问题真难回答，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再看看吧，先别急着作决定。”

我看着妹妹，缓缓地点头，我知道她心里很难受，就如同我一样。

九点半，母亲醒了，见我坐到床前，她一愣。

“不是让你回家了吗，怎么还没走？”

“你就别撵他了，”妹妹接过话，“你想他能走吗？”

母亲想了想，不再坚持，又问我，“吃饭了吗？”

“吃过了，刚才他们送来的。”

“哦。”母亲用舌头舔舔嘴唇，见状我连忙将棉签沾上水，帮母亲擦拭。不能喝水，她的嘴唇都有些发干了。

“西安的事情忙完了？”

“是啊。这周就开始试产了。”

“我儿子还行，”老妈笑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妈可能真老了，这两天老想起你爸，你做这事，你爸要是知道了，他该多高兴啊！”

“老爸肯定能知道。”我边说边点头。

“我想也会。想想当初你们爷俩，都那么犟，真是父子啊，可是你知道你爸多惦记你吗？”

“我知道，有了孩子我什么都懂了。”

“知道就好，哎，但愿孙子别再像你们那么倔。”

我咧嘴笑了，“随根儿，现在就能看出来。”

九点半，母亲醒了，见我坐到床前，她一愣。

“不是让你回家了吗，怎么还没走？”

“你就别撵他了，”妹妹接过话，“你想他能走吗？”

母亲想了想，不再坚持，又问我，“吃饭了吗？”

“吃过了，刚才他们送来的。”

“哦。”母亲用舌头舔舔嘴唇，见状我连忙将棉签沾上水，帮母亲擦拭。不能喝水，她的嘴唇都有些发干了。

“西安的事情忙完了？”

“是啊。这周就开始试产了。”

“我儿子还行，”老妈笑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妈可能真老了，这两天老想起你爸，你做这事，你爸要是知道了，他该多高兴啊！”

“老爸肯定能知道。”我边说边点头。

“我想也会。想想当初你们爷俩，都那么犟，真是父子啊，可是你知道你爸多惦记你吗？”

“我知道，有了孩子我什么都懂了。”

“知道就好，哎，但愿孙子别再像你们那么倔。”

我咧嘴笑了，“随根儿，现在就能看出来。”

“哎，真没办法。”母亲摇摇头，“她们娘俩就快走了吧？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他们每年都会回来的，再说，离得又不远，我们可以去啊？”我忙安慰老妈，“等你病好了，我带你一块儿去。”

“也是啊。”老妈笑了，“就苦了你了，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其实老妈最心疼你了，这些天真是想你啊。”

“我不回来了吗？我没事，挺好的。”

“好什么啊？妈还不知道你？”妈妈深情地看着我，我不觉低下了头，都快四十了，什么也瞒不过她啊。

“对了，你不是说过又有人了吗？你们俩怎么样啊？”

我不禁又想到小A，我能和母亲说什么呢？

“妈知道你不开心，平时也舍不得说你。你性子直，容易吃亏，我是真不放心啊。想想你这么多年，遭了多少罪啊，往后可得吸取点教训了。”

“我知道。”我连连点头，“妈你累了吧？歇一会儿再说。”

“妈不累，好不容易见到你。其实妈也知道，你都这么大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谁说的？你净冤枉我，怎么能不听你的话呢？你看，我都大半年不开车了。”

“是吗？”老妈笑得很开心。

“你儿子长大了。”妹妹憋了半天，总算插上一句话。

“是啊，总算长大了。”老妈冲我眨眨眼，“我想抽支烟。”

我抬头看看妹妹，她摇摇头。

“再等两天吧，过几天再抽。”我轻声说。

“妈都憋坏了，你妹妹老管着我。”

“你看，你儿子一回来就告状，好像我怎么虐待你似的。”

大家都笑了。本来我还想让老妈抽，这么一笑就打叉过去了。

老妈太疲倦了，不一会儿又睡着了。我和妹妹都守在病床前，谁也不肯睡觉。这一次住院老妈输液特别多，每天从早上一直要输到第二天凌晨二、三点钟。我和妹妹相对而坐，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输完了，妹妹去叫护士，拔了针，老妈也醒了。老妈睁开眼，挣扎着想坐起来，我急忙过去按住老妈。

“哪儿不舒服，告诉我，我帮你。”

老妈喘着气，可能是刚才挣扎累到的缘故，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俯**，用沾湿的棉签擦拭她的嘴唇。

“你回来，妈就放心了。”老妈说得断断续续，有些含混。

“好好过，对我孙子好点，别像你爸。”我只顾着点头，脑袋已经木了。

老妈睁大眼睛看着我，良久，她缓缓地抬起手，我连忙伸过手，赚住。

“妈就喜欢听你唱歌，你都有多少年不给妈唱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哽咽着，“妈，我给你唱。”

老妈努力地笑着，摇摇头，闭上眼睛。

“妈再也不能管你了，妈尽力了。”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我们不敢惊扰老妈，她太累了。

“妈——”妹妹突然惊恐失声，我循声望去，老妈拔掉了氧气管，双手吃力地向外拔着胃管，妹妹忙乱地阻挡着。

“你们这么不懂事，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两个东西。”母亲用尽全身的气力，向我们嘶喊。

老妈，我理解你。我泪如雨下，紧紧抱住妹妹。

终于，胃管被拔出来了。妹妹抽搐着，失声痛哭。

接下来的三小时，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我紧紧拥着妹妹，不敢稍动。拔掉了管子的母亲，平静地沉睡着，显得异常地安详。

六点，我把妹妹带到病房外。“打电话吧。”

妹妹的眼睛已经红肿，小声地啜泣着。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打开，又合上。

“你还好吗？”我问她。

妹妹点点头，“我没事，你回去看着妈吧。”

“别太难过，先安排事吧。”我看着妹妹，她的脸上透着坚毅。

人们陆续赶到医院，病房内外很快就挤满了人，主治医生闻讯也到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有的人都知道，母亲即将走完她的生命历程。

顾不上悲痛，我颤抖着双手，在“放弃治疗声明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知道，依靠药物，或许生命还会延续，但那只是无意义的延续，是老妈不想要的没尊严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