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小说：上半生

第一次来到大连感觉自然不一样，是其他城市无法比拟的，连空气都是那么清新，虽然不如雪城那样更贴近自然，但比起广东它已经不知好多少倍了。有人把大连比为“北方小香港”一点也不为过，沿路看不到一处黄土和碎石，不走路的地方全是草坪，走在路上都可以吸到草的清香，一辆车子驶过也不见扬起的灰尘，大连是一个既干净又美好的城市。

总也该给我们4楼的几个人取个名字吧，为了交待故事方便，也为了让我对N年前的回忆整理起来方便些。那么就来取吧。

401的杨××就叫杨山玉，402的男孩子就叫他凌祥，后来住进来一个叫石头的四川土家族男生，403那男孩就叫佟佟，这样讲故事就方便多了。

杨山玉是一个瘦且高的女生，扎着一条歪的长辫子，喜欢一大早上站在院子里练武术，他父亲就站在旁边指点，然后很多人围着观看，楼上的人也推开窗子为她喝彩，我叫凌祥也看，他说才不要看，后来的那个石头也认为自己比较出色，不愿去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搞艺术的人都是这样的不合群，总觉得别人比不过自己。有自信心是好的，自信过头就变成骄傲了。

等杨山玉父女俩回来的时候，佟佟一家才会起床，他是比较懒的一个，前一天晚上我和凌祥已经研究过他一番了，等石头住进来之后，三个人就开始讲佟佟的坏话，我一般不大讲话只作听众，凌祥讲得比较多，而石头有点舌笨，普通话都讲不明白。

凌祥说，什么人都敢来参加考试，你看那个佟佟，个子又矮又胖像个冬瓜，长得难看像只猩猩，那腿就像象腿，怎么就敢来参加考试，还把一家人都带来了，跟着一块儿丢脸。

没等我讲话，石头说也许他有什么一技之长呗，比如像杨山玉那样武术耍得有模有样。

凌祥说，鸟，哪有练武的人那么晚才起来的，即便练功也一定是龟缩功，我和石头都笑了。

凌祥是一个比较狂妄自大的人，虽然杨山玉也很高傲，但她不屑于与我们对话，就是一副高姿态，而凌祥不一样，他属于吃不着葡萄的狐狸，这一点我是十分理解的。

佟佟一家人跟我们说话比较少，一大早上就出去了，估计是旅游去了，凌祥哼了一声说，算了，考不上也只当来逛逛了，倒也没白来。

杨山玉他们躲在房间里，我们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房间里的人开始聊天。

然后凌祥就提议我们三个人比一比唱歌，我说好的，他让石头先唱，石头唱的是刘德华的《真永远》，普通话一点也不标准而且音准也有问题，凌祥差点笑背过气去，我不敢笑，说还不错，凌祥让我唱，我唱了一首费翔的《故乡的云》，他说还行吧比石头强，石头跳到我的床上说你唱得真好听啊，再唱一首吧。凌祥不耐烦地说，我还没唱呢，于是我们等着他唱，他唱了一首什么歌我是忘了，反正说实话唱得一般，音准比石头好些，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直夸他唱得好听，他打算再唱一首，石头指指我说，让他唱吧，凌祥就不高兴了。

后来歌也没有唱成，我们去楼下吃东西，凌祥故意不带石头，拉着我绕路去楼下，我们沿着海边的路往前面走，一个卖茶叶蛋的小摊子在傍晚的街头有点秃兀。到了晚霞浮上天边的时候，老虎滩的人就少了，白天旅游的人们都已经离去，它又恢复了平静，小摊子是一个老奶奶置的，她拦住我和凌祥推销她的茶叶蛋，凌祥问她好不好吃，她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我们点点头，她又问，没吃过我的茶叶蛋？我们还是点点头，从她话里听得出来似乎她的茶叶蛋很有名气，她很自信地说，吃吧，吃了我的茶叶蛋就不想家了，真的，我不骗你。有这么神吗？凌祥表示怀疑，听她这么推荐，我和凌祥就买了四只，回去的路上就把它们吃光了，凌祥说，那个“老蛮子”还没骗人，味道真不错。你说什么？我问他，什么是“老蛮子”。他说，就是老太婆，他们家乡叫“老蛮子”。我笑了起来，这么古怪的称呼。

我们上了小山坡回“海边乐园”，在楼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应该给海杰打个电话的，就在公用电话亭传呼了她一下，不一会儿就回了，她听到我的声音很开心，问我怎么样，我说还要明天才考试呢，来得早了，不过也没事，多玩了几天。她说如果有事情的话，就打电话给她，她一定帮我，我谢了她电话就挂断了。

你在大连有亲戚？凌祥问我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半点羡慕，我说不是，只是一个在车上认识的朋友，听了这话他眼里的光似乎立刻就消失了，我们上了楼。

刚到4楼，就看到石头站在楼口似乎在等谁，见到我们他说，你们怎么才回来，大家都等你们好久了，我和凌祥愣了一下，不知道所谓“大家”指得是谁，跟着石头到了403房，这一间是比较大的房间，进了屋里我们都吃了一惊，原来杨山玉、杨父、佟佟、佟父、佟姨都坐在那里，大家围坐在一张方桌子旁，满桌子的菜。

见我们进了屋，杨父说，佟爸爸看大家都是从全国各地跑到这里来参加考试的，况且又同住一个楼层，几个小孩子也不容易都是一个人来的，就买了些菜，我去买了酒，我们大家好好喝一顿吧。

一时间，我的眼眶有点湿了，这是在异地大连，第一次感觉到的温暖。

杨山玉和父亲是广西人；佟佟一家是兰州人；凌祥是南京人；石头是四川人；而我是黑龙江人，我们能够聚在这里真是不容易啊。还能说什么呢，大家先干一杯吧，于是，这个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我们8个人喝了个酩酊大醉，连杨山玉的脸也红了，开始微笑着和大家说话了，我也醉了，真高兴这种氛围，大家都不是什么竞争对手，都是朋友。

但大家谈话中都在不知不觉得夸奖和摆显自己，尤其是杨父，他掏出了那一张由北京电影学院发给杨山玉的录取通知书，让我们大家都愣了，他说这次只是让杨山玉来试试自己的实力的，北京电影学院还是要读的，这一次只当演习，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后来凌祥对我抱怨说，有了那一张通知书，干吗还要来大连跟我们争呢。

佟父说佟佟在家里就一直吵着要来，怎么劝也不行，非来不可，没办法只能让他来看看，也好让他死心，佟佟一直没说话，头低低的，显然对父亲的话表示不满和有点暗自伤心，凌祥的表情很复杂，不知是笑还是什么，不停地变着坐姿，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石头，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席间石头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是妈妈，两个人在讲四川话，我听得懂一点，大概意思是石头管家里要钱，想像凌祥一样读普通生，但家里拿不出来钱，石头和妈妈在争吵，后来看我们大家都不讲话，他也觉脸上无光，一个人躲到外面去对着电话吵。

石头回来的时候，佟父问他怎么回事，石头就说了，意思和我猜得差不多，佟父说你要理解家里面，石头就哭了，说他太喜欢表演了，考了几年的北京电影学院，文化课都过了，只是表演课不行，总是过不了关，他想来大连试试，如果大连不行，他明年还要再考北京电影学院。

然后他们问我的故事，我简单地讲了一讲，没说太多，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只说，我有工作的，考不上没关系，我去上班，说完了有点心虚，我的工作在哪里？

后来也不知道喝到几点，佟父说，明天就考试了，各位，祝愿大家都能够*****关，来，干了最后一杯……

大家互留了联系方式就各自回房了，我没有手机，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回了房间之后，石头喝得多了倒在床上就睡，我和凌祥坐在我的床上，看着天上的月，呆呆地坐着好久，最后凌祥说，明天过后，我们都不再是自己了。

我一直不太懂这句话，但这句话却是记忆最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