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男儿泪不轻弹

听着钟离汉的回忆，史瑞的心很痛很痛。他没有想到钟离汉真的会去找他，更没有想到第二天就跟来。那天他回到北京，根本没有回家，只在朋友家里借住一夜，第二天买张火车票，直奔乌鲁木齐而去。他本想到那里投奔一个从前的好哥儿们，等干出一番事业，再来见要钟离汉，然后他们可以到想去的地方，过想过的生活。

“史瑞，你母亲似乎很讨厌陌生人？”

“不是陌生人，而是来找我的陌生男人。”史瑞的口吻有些自嘲。

“为什么？”

“说了你可不要吃醋。”

“一言为定。”

史瑞叹了口气，平静地叙述着他少年往事。

“我父亲是军官，我从小跟着他在部队长大。十岁那年父亲换了一个勤务兵，原来的那个退伍了，新来的叫姚宾。姚宾为人憨厚，特别勤快。我妈是歌舞团的，平时基本上不打点家务，我们家事无巨细几乎都是姚宾做。”

“打那时候起，姚宾就照顾我，我天天跟着他，象哥儿俩，越来越喜欢他，不论有事没事都粘着他，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开车到野外玩，就连上厕所和洗澡都要一起去。当初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象着了魔，似乎自己的魂魄都吸附在他的身上，就那样过了好几年。”

“再后来，我渐渐地长大，懂得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感到自己不对劲。我开始想他，特别想他的那里。和他一起洗澡的时候，总是喜欢从后面抱住他，摸他那里。刚开始的时候，他曾经不习惯，也许他觉得我是首长的儿子，也许把我当成没长大的小孩，时间一长也就不拒绝了。我和姚宾就经常这样半真半假地接触对方的身体，到了后来两人明显地冲动起来，就用手做。”

“我们家是两层楼的房子，我父母睡楼上东侧，我睡楼上西侧的房间，姚宾住在楼下。开始我们只是在外面的时候才做，时间一长，胆子就大了，有时候晚上我睡不着，摸到楼下姚宾的房间，和他睡一个被窝，忍不住的时候，就摸着对方，互相自慰。”

“到我上初三那会儿，觉得用手不是很过瘾，就想玩点别的，从后面进去。开始我先来，姚宾虽然不太乐意，倒也没有反抗，我感觉很爽。一天晚上，我做过之后，姚宾也想试试，我就让他试，没有想到那次特别疼，疼得我嗷嗷惨叫。”

“真该死，我母亲刚好进门正要上楼，听见我的惨叫声，一脚踹开房门……”

史瑞叹了口气，怏怏地说。

“后来的事情，我不说你也能猜得出来。我怕他们会对姚宾做什么，就一口咬定是我先引起的事，是我强迫他做的。父亲狠狠地教训我一顿，我身上的青块几个月才消。我妈和我爸为了这事儿大吵一架，我妈搬到歌舞团去住，我爸把姚宾调离，从此我再也没有看到姚宾。打那会儿起，我的父母就有意无意地把我和其他男性朋友隔开，一看见我和男人相处就不开心，特别是我妈，就连我的同学到家里来玩，她都给足脸色，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来和我玩了。”

钟离汉的心被深深地震撼，和史瑞相处多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情，只知道史瑞的父亲是不小的军官，就这点事情还是从其他同学那里听来。史瑞伤感的往事，让他感到几许心灰意冷，不由得为姚宾的命运担忧。几乎可以肯定，盛怒之下的史父，绝对不会轻饶那个年轻的勤务兵。

“你爱姚宾吗？”钟离汉实在忍不住。

史瑞顶着个大鼻子，夸张地在钟离汉的身上嗅了一圈，然后鼻孔朝天问道：“哪儿来的酸味儿？打破醋坛子啦？”

钟离汉没有吃醋，他的心充满忧伤，为许许多多的同路人，为着这份见不得阳光的爱。

钟离汉的性启蒙和史瑞相似，只不过对象和结果都不同。他的父亲是个贫困的农民，他喜欢的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后母嫁给父亲时带过来的孩子；故事的结果也不一样，他们没有被发现，往事一直深深埋藏在当事人的心里，一半是珍藏，一半是埋葬。

…… ……

这些日子李路过得很郁闷，自打父母从新疆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钟离汉。他不相信钟离汉会把他遗忘，只盼着自己的腿能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就可以带上汉子，到他童年时的家乡新疆伊犁去看看那里美丽的河谷，还有大草原上的蓝天白云。

到那时，他要对钟离汉说，他爱他。

“发什么呆啊，路路？”李路的母亲看着孩子发楞，忍不住发问。

李路看了母亲一眼，没有回答，重新躺回到床上去。

李母有些困惑，这些日子里她发现孩子变了，变得郁郁寡欢，经常一个人在屋里发呆。刚开始她还以为李路的腿下不了地，在家里呆着无聊，就买来一个轮椅推着他到处走走。可是即便把他弄到外面，他还是沉默寡言。

她把李父找来，小声地切磋起来：

我说老李，你有没有发觉咱家的孩子跟以前不一样啦？自打咱们回来以后，很少见他笑过，整天都不开心。什么？谈恋爱？你是不是糊涂啦，我们回来都一个多月了，你见过哪家的姑娘来看过他？就连打电话给他的，都没有几个是女的，再说，要是路路真有女朋友，那还用得着麻烦钟离医生一个大爷儿们伺候他两个月？什么？哎，有谱，是该给咱们的路路找个对象，他也老大不小啦，我们又不在他身边，万一将来再有三长两短，谁来照顾他呀？我坯！你看我这乌鸦嘴……什么？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先问问孩子，说不定他已经看上什么人，嘻嘻……

老俩口子看着孩子吃完早点，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坐到李路的床前。

“路路，你也老大不小啦，该找个对象，跟妈说说你的想法，比如，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不愧是搞行政工作的，李路的母亲单刀直入。

李路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没有反应。

“孩子，妈这次回来看你跟过去不一样。”

“妈，我过去怎么样啊？”李路来了兴趣。

“过去的李路，整天笑呵呵的，整个一梁山第109好汉。”

“那我现在不象吗？”李路被妈幽了一默，乐了。

“你别跟妈装，妈看得出来你心里有事，妈就想问你一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你年纪不小，该成个家啦，象这次你让你爸和我多不放心。”

“妈，如果我心里真有喜欢的人，但是他有缺陷，你和爸会不会嫌弃他？”李路小心翼翼地试探父母。

“难道她缺胳膊少腿？”李母李父有些紧张起来。

“那倒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说，他不会养孩子。”李路跟父母开起玩笑。

李父的表情有些惊讶，李母倒还坦然。

“只要你们是真心，这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我和你爸都不是那么封建的人，再说，你们还没有结婚，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生孩子？”李母心里有了三分谱，她半猜半问心里得出个结论，孩子真的是爱上什么人了，只是有难言之隐。

“路路，你要是真心喜欢她，无论她是怎样的人，你爸和我都能接受。”李母打心眼里这么想，她推推老伴，说：“老李，你说是不是呀？”李父急忙附和着。

“爸，妈，有一天我真的把他领进家门，你们可不能反悔啊！”

李父李母心里乐滋滋的，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李路已经有心上人了。

“跟妈说说，她是哪里人，干什么的？”李母有些着急。

“他大学毕业，就在本市工作，对我非常好，里外一把手。”李路说的是心里话。

“快把她叫过来给你爸和我看看啊，瞧你这孩子，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我还不知道他答应不答应跟我呢，这事情以后再说吧，爸，妈，我累了想躺一会儿。”李路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真的不知道钟离汉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

从儿子房里出来的时候，李母就把丈夫拽到厨房，眉开眼笑起来：老李，还是你猜对了，咱路路啊，的确是有中意的对象啦……我坯，瞧你美的，其实我也想到了，我们的路路都27了，本来就该有个对象，是吧。咱俩？你象他那么大的时候，都娶了我啦。提前退休？是啊，我们是该回来喽，这么多年我们对不起路路啊，等咱有了孙子，说什么我也要回来抱孙子。什么？我敲你脑瓜，孩子跟咱开玩笑的话你也信？媳妇能不能生孩子，得等过了门才知道啊！什么？你又胡说，老不正经……

父母在厨房里叽叽咕咕些什么，李路没有听清楚，但是他清楚得很，那一定是在议论自己的终生大事。

现在李路不敢跟他父母把话挑明，他想先向汉子表白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求父母同意。李路想好了，即便父母不同意，他也要和汉子在一起，在李路的心目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替代钟离汉。他相信只要他们俩真心相爱，父母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再说，爷爷姥姥不是老是说，娶了媳妇丢了儿吗，他把汉子弄进家门，父母不但没有丢了儿，而且还多一个儿，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