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男儿泪不轻弹

钟离汉没有回城里，他连夜赶到长福，把5万块钱交到史瑞的手上。看着眼前好几扎票子，史瑞高兴得在钟离汉的脸上亲了好几口，他没有想到钟离汉只用一天时间就把钱凑齐，而且还多了1万，正好可以换点美金带在身上以防急需。

万事具备，该跟钟离汉摊牌了，可是史瑞觉得难以启口。

“Sweet heart， would you forgive me？”（宝贝，能原谅我吗）史瑞觉得说鬼话更好出口。

“What‘s the matter？”（为什么？）

“We are not going to start a business……”（我们不做什么生意）史瑞避开钟离汉的眼睛。

钟离汉感到事情的严重，他不相信史瑞会欺骗他，可是对方的神情分明告诉他，他被隐瞒了真相。

“那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偷渡！咱俩一起走！”

钟离汉顿时感到有股凉嗖嗖的寒气，从他的脊背透进他的脑门，他这下才明白这些日子史瑞都在长福忙些什么，原来他都在瞒着自己认识人蛇，然后结识蛇头，原来他早就设好圈套让自己往里钻。

钟离汉两眼死死地盯着史瑞的脸，一动都不动，他想透过那张帅气的脸，看透他的灵魂。他看出了爱，看出了歉意，看出了着急，看出了绝望。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想出国你根本不需要走这条路，考托福、考GRE，对你来说都不是件难事，不是吗？”钟离汉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他知道史瑞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我已经走投无路。”史瑞的声音在颤抖，心里难过得要命，认识钟离汉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对方脸上这种表情，他根本不是要刻意隐瞒什么，而是不想伤害心爱的人。

看着史瑞的目光在躲闪，钟离汉冷冷地说：“没关系，你什么也别说，钱你都拿着，该干嘛你就干嘛去，别扯上我。想不通的事情我不会去做，你早就应该了解我的性格，不是吗？”

钟离汉转身就要离开，史瑞紧紧拽着他的手不放，他挣扎着想摆脱史瑞的纠缠，可是史瑞丝毫没有松手，反而一把抱着他。

“对不起，我不想再瞒你，我被通缉了……”史瑞绝望地坦白。

钟离汉浑身剧烈地颤抖几下，史瑞的声调让他觉得浑身毛骨耸然，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红星招待所里找到史瑞时心里的疑团，如今这疑团确实有了答案：他放弃价廉物美的海军招待所不住，偏偏住后面的小旅社，原来是在躲避什么。

“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钟离汉又气又急。

“因为广场上的事情。”终于说出来了，史瑞心里一下子轻松许多，他松开手放开钟离汉，然后对他说：“如果你想，你可以马上就去报案，这样你就没有责任。”

天哪，钟离汉似乎觉得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他绝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脑子短暂的空白之后，他冷静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连成线，所有的疑惑都揭开了。

钟离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点主意也没有。他走出户外，一个人静一静。

几分钟后他重新回到屋里，他已经拿定主意。

“我跟你一起走。”钟离汉转身关上房门，冷静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正常。

史瑞依旧坐在床头没有起身，他很想走过去搂住这个已经进入他生命的男人，但是他动不了。他知道从现在开始，无论出任何差错他都不会原谅自己，因为钟离汉的未来就在他的手里握着。

夜，已经很深了，黑暗里他们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

“我这辈子欠你太多，下辈子再还行吗？”史瑞伸出手抚摸钟离汉的脸。

“You only owe me an apology.”（你只欠我一个道歉）钟离汉轻声说道。

史瑞翻过身来疯狂地亲吻钟离汉，钟离汉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他把史瑞的脸轻轻推开，突然他感到有一滴一滴的水正淌在自己的脸上，咸咸的湿湿的，他知道那是史瑞的泪。

“别这样……好吗……亲爱的……”钟离汉为史瑞抹去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拿什么报答你？”

“你的真诚。”

“我的爱你不要吗？”

“你的爱，也许有一天会消失，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可是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可以给我真诚，一辈子都可以。”

史瑞轻轻地解开钟离汉的衣服，一件一件小心翼翼。黑暗中他的泪水流淌不停，不是悲，是一种别样的感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如果过去他让钟离汉进入自己的身体，是想对钟离汉公平，想让钟离汉也尝尝那无比美妙的瞬间，那么现在他想让钟离汉进入自己的灵魂，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钟离汉触及到了，而且插得很深很深……

…… ……

第二天一早，钟离汉赶回医院，在宿舍里草草地写下辞职信，拿到院长办公室交给方院长。

“方院长，我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栽培……”眼前这位恩人是钟离汉最后的不舍。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好糊涂啊，16年寒窗还有美好的前途，就因为别人几句闲话，你就亲手把它全给毁啦？！我听说那天的事情了，已经狠狠地批评过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方院长把钟离汉的辞职信搂成一团，一把丢进废纸桶里。

“方院长，他们也没有完全胡说，我是一个同性恋者。”既然要离开，钟离汉也不想再隐瞒，他想用自己的真诚来报答对方的知遇之恩。

方院长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们说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我确实喜欢男人，也正在和一个朋友交往。”

方院长急忙快步走到门口，把头伸到外边看了看，然后一把将门关上，半响才对钟离汉说：“这是一种病，精神医学上把你这种行为归结为性取向病态，是可以治疗的。钟离，你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的一生。我认识精神病院的一个专家，你先去他那里看看，辞职的事情不要再提，好吗？”

这方面的知识钟离汉并不比方院长少，钟离汉已经看过数不清多少本有关同性恋方面的书了，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在国外已经有很权威的定论，同性恋只是性取向的不同，根本不是什么病。只有国内的专家，还把同性恋列入精神病的范畴。钟离汉觉得真是可笑，两个人相爱居然成了精神病？

然而他很理解，也很感谢方院长的好意，他知道对方完全是为他好，可是他去意已定，已经不想随便更改。

“方院长，今天我来就是要向您辞行的，我已经决定了，现在我就回去收拾东西，下午我会把我的私人物品全部带走。”

走出院长办公室，钟离汉顿时觉得心情轻松好多，他仿佛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走在医院的路上，别人的目光，再也伤害不到他。他朝那些向他行注目礼的人，打个飞吻挥手致意，然后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宿舍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钟离汉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打好包寄在门房收发室。他又到外科医生办公室里拿回自己的东西，把办公桌抽屉里所有的私人物品，倒进一个纸箱，抱着它，跟同事们告别，告诉他们今后他不来上班了。

同事们颇为惊讶，他们脸上的表情复杂得令人难以琢磨。

“钟离，我们谁也没有嫌弃你啊，其实那是你的私人生活，大家说是吧……你这又何必哪……”黄英的脸上堆满歉意，鬼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对钟离汉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嫌弃我？你说笑了，我和你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如果有，那只是，你习惯用右手，而我是左撇子，仅此而已。”

“其实大家都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好奇……”

“就是嘛，钟离，你这一走，好象是我们赶你走似的……”

“钟离，院长都批评过我们了，以后我们不胡说啦……”

七嘴八舌的，只有护士长朱灵没有开口。

她把钟离汉送出外科，眼睛有点红，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