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男儿泪不轻弹

史瑞一行六人，象是案板上待宰的动物，心里揣揣不安，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发落，在这里他们无亲无故，所有的一切都要靠那位女司机来安排。

女司机走出地下室，把他们凉在那里。轰隆轰隆机器的响声从楼上不断传来，一刻也不让他们安静，史瑞环视一下四周，这是地下室里一个简陋的房间，两面都是水泥砖切的墙，另外两面不知道是什么板，屋里漆着乳白色的油漆，倒还算干净整洁。

过了不久，他们中的一个人被叫走了，接着第二、第三个，到了傍晚时分，所有的人都被接走了，只剩下史瑞一人，孤零零地呆在又冷又阴的屋里。他这才感觉到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这时，一个伙计模样的男青年推门进来，提起一大袋洗衣粉就要离开，史瑞拉住他，问道：“请问先生，这附近哪里有卖吃的？”

“一会儿就开饭了，你再等一下吧。”那人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一遍，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是刚来的吧？老板交代过了，今晚你和我们一起吃饭。”

终于等到晚饭的时刻，年轻的伙计把他叫到楼上。走到楼面，史瑞一眼就看到几十台洗衣机和烘干机，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两排，几个顾客模样的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杂志。他想这也许就是国外常见的自助式洗衣店。

他被领到一张很大的餐桌上，那里已经坐了6个人，包括那个女司机。

史瑞装一碗饭，坐到一个较远的位子上，狼吞虎咽。桌上有五六个菜挺丰盛的，可是他只够到其中一两盘。女司机把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大家默不作声埋头吃饭。

他吃了几口，心想老板没有来，就问：“你们的老板不在这里吃饭吗？”

话刚出口，几个人哄堂大笑，史瑞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

“你找老板干什么？”女司机一本正经地问他。

“老板不到，我们就把饭吃了，这合适吗？”

又是一阵哄笑，搞得史瑞停住筷子，有些莫名其妙。

“这就是我们老板。”年轻的伙计用筷子指了指那个女司机，笑着说。

这回史瑞真有些不好意思，回想在车上的时候他还抢白过她一句，心里有些不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他停住筷子看了她一眼，红着脸说：“刚才车上……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女老板的语气比起在车上的时候温和多了，她接着说：“认识一下吧，My name is Analisa Tang. Everyone call me Anne.”（我名叫安娜丽莎-唐，他们都管我叫安）。

“我叫史瑞，历史的史，瑞典的瑞。很高兴认识您。如果有冒犯您之处，请您原谅。”史瑞礼貌地对Anne说。

“我不认识几个中文字，我看你还是取个英文名字吧，这样大家叫起你来也顺口些。你有英文名字吗？”女老板微笑着问史瑞。

“没有。”

“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取一个，就叫……Richard，Richard SHI，OK？Trust me， it is a very popular name and sounds as handsome as your face.”（理查德，叫理查德。史，相信我，这是个很受欢迎的名字，而且听起来跟你的脸一样帅）。

又是一阵大笑。史瑞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搞不懂，这个女老板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取笑他，赶紧埋头吃饭不再言语。

“Why do you guys keep laughing？ Am I sounds funny？ See，what you‘ve done， you’ve made him nervous. Don‘t ever do that again！”（你们这些人干嘛老是笑？我的话很滑稽吗？看你们把他都弄得不自在了，别再搞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史瑞听懂了Anne 话里的大意，插话说道：

“Please don‘t complaint them. I don’t mind.”（请别责怪他们，我不介意）。

“不错呀，Richard，你会讲英文，那太好啦。”Anne笑着把菜全推到他的面前，“你别光折腾你碗里的饭，也吃点菜呀，Michael， 你没有往菜里放毒吧？”Anne 一本正经地问年轻的伙计。

史瑞也被逗乐了，在轻松的气氛中，他把的肚子填得满到喉口。在这一个多月里，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饭后，他忙着帮助收拾碗筷，Anne叫住他：

“这些活让他们来做，你刚来，就别插手了。看你身上脏的，赶紧去洗个澡，我还有事情跟你商量。”

史瑞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了，身上隐约发出臭味。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急忙回到地下室里，打开他的包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到浴室里把自己冲洗得干干净净。

重新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史瑞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心情好了精神也爽朗很多，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非亲非故，却得到这么好的招待，他想，如果有机会，要好好报答这位女老板。

过了不久，Anne到地下室来找他，简单地告诉他，工作已经替他找到了，就在附近的一个鱼店。她对他说，他欠的20万偷渡费加上利息，将在他的工钱里直接扣除，所以他的工钱将由她直接从雇主那里取走，也就是说他平时拿不到一分钱，要是有非用钱不可的时候，他必须向她要。

她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可以住在这个地下室，房租便宜得很，平时和他们一起开伙，伙食费大家平摊，史瑞当下就表示愿意。

Anne带着伙计Michael给他搬来床等必要的家具和被褥，跟他简单地交代一些规矩和注意事项，就退出房间。

地下室里没有门窗，长年不进一丝阳光，浓重的霉味挥之不去。夜深了，史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对心上人的思念使得那颗孤独的心隐隐作痛。他无法想象钟离汉此刻在做什么，但是很确信，牵挂是他们共同的语言。

他下了床，拿出笔和纸，向心爱的人倾诉心中无尽的思念。

第二天一早，Anne就带着史瑞，到那家鱼店去见工。

大约4分钟，车就开到店门口。她直接推门而入，穿过店面，直奔后面的工作间。工作间是个极其简陋的水泥墙小屋，大概不到8平方米，连扇门都没有，小屋的隔壁是间同样大小的冰库，存放所有的冷冻海鲜和鱼类。

工作间里两个人正在飞快地杀鱼，其中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男人，就是老板，旁边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来是雇员。Anne用广东话跟老板说些什么，史瑞一个字也听不懂。老板把史瑞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把他叫到前厅，挪过椅子让他坐下，开始问起话来。

“会讲白话吗？就是广东话。”老板问。

“不会，但我可以学。”

“学？算了，你以为广东话那么好学？”老板的眼睛不再看他，“你以前都做过什么？”

“我刚到这里……”

“那你来雪梨以前呢？”老板的眼睛还是不看他。

史瑞可以肯定老板是香港人，只有香港人，只有香港人才把悉尼叫做雪梨。

“我在大陆是学医的。”史瑞低着头回答。

“你上过大学？”老板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史瑞。

“是的，在上海第一医学院读过5年。”史瑞平静地说。

“Hi Richard， were you a doctor？ You should have told me earlier.”（嘿，理查德，你当过医生？你早该告诉我呀）Anne有点惊讶。

“Not really. I took five years of medical education but I had never been a doctor in practice.”（也不是，我学了5年医，但是我还没有真正当过医生）史瑞实话实说。

“你的英文不错，会说国语和英语，在我这里打工已经足够了。”老板脸上有了些笑容，语气也温和多了：“只是杀鱼太辛苦，怕你坚持不下来。如果你学会了，干不了几天就跑人，那我就惨了。”

“我会吃苦的。”史瑞诚恳地说。

“那好，明天开工。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的工钱我直接交给Anne，你拿不到一分钱，如果要钱花，直接找她去。”老板指了指身边的Anne，一脸的严肃。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史瑞实在忍不住了。

“问吧。”

“我的工钱是多少？”

“刚开始一个星期450元，等你做上手，我会pay你更多。”老板拍了拍史瑞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只要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再说少了你工钱，Anne也饶不了我。好了，明天早上6点钟到我这里，不能迟到。”

老板回到工作间忙他的去了，Anne带着史瑞离开鱼店。

回洗衣店的路上，两人都很开心，她对他说，这家老板给的工钱，在这里的华人店里算是很高的，她特意把这份工作留给他，只要他好好做，一年多就可以把欠的债务还清，到了那个时候，他想上哪里都可以，那是他的自由，可是，在没有还清债务之前，哪里也不能去，否则他的安全就没有保障。

史瑞当然明白，他已经见识过这个组织的严密和神通广大，还没有傻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再说，欠债还钱，早就说好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其实他挺感激他们，对他这样一个外乡人，蛇头肯答应事成后再付余款，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