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男儿泪不轻弹

钟离汉把最后一个客人送出门，就在转身关门的瞬间，他看到史瑞静静地站在诊所门前的榕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时间停止了，狂跳的心似乎就要蹦出胸膛。

“我回来了……你还好吗？”史瑞走到钟离汉的跟前，尽力控制着不停颤抖的身体。

钟离汉没有反应过来，他楞楞地站在门口，双脚一前一后跨在门槛上，一双发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曾经寄托着他全部牵挂的男人，他曾经消失了整整六年，今天却突然出现。

史瑞抓起钟离汉的手，放在胸前，“我回来了……钟离，你还好吗？”

钟离汉抽回手，关上诊所的门，背对着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刚到北京。”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刚从你的老家来，你母亲给我地址。”

“你，你还记得我老家的地址？”钟离汉始终没有回头。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钟离汉的心里很痛很痛，这个男人说一辈子都记得他的地址，却不愿意给他写一封信。从大学时的离别，到第一次重逢，整整两年半，没有只言片语；六年前一别，天崖相隔，整整两千多个日夜，还是杳无音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凝望着这个曾经让他梦牵萦绕的人，望着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脸庞，这人触手可及，这脸疲惫憔悴。他的心仿佛被撕成碎片，脸上却依然挂着冷漠的画皮。

他从史瑞的身旁走开，埋头机械地整理着东西。

史瑞的视线，一刻不停地跟随着钟离汉的身影，他觉得心上人变了，从见面到现在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那张平静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淡。

“钟离，我对不起你……”史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语塞了。

“不早了，如果你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吃顿晚饭吧。”钟离汉提着急诊箱站到门口，等着史瑞和他一起出门。

史瑞怏怏地走出诊所，他茫然地望着华灯初上的街道，热闹非凡，心里却异常孤独。他想，也许自己不该来打扰，心上人已经成了家有了孩子。不是么？没有岁月可回头。

…… ……

李路下了班，顺便从街边的熟食店，买了些卤食带回家里，走进家门放下东西，他一头扎进厨房忙开了。平常李路总是赶在汉子回来之前，把饭菜做好，等着辛苦了一天的爱人回来。

可是今天下班晚了，他往诊所挂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听，知道汉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于是急忙飞快地洗菜切肉，在厨房里忙得象只旋转的陀螺。

出租车在小巷前面停下来，钟离汉付过车钱，带着史瑞往巷子的深处走去。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一栋六层楼的公寓展现在眼前，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公寓。

走到四楼，钟离汉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了史瑞一眼，微微一笑。这微笑象微风吹进了史瑞的心坎。钟离汉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回来啦，汉子，累了吧？你先休息一下，晚饭很快就做好。”李路听到开门的声音，知道是汉子回来，就在厨房里大声说道。

钟离汉领着史瑞来到李路的面前：“李路，来客人了，这是史瑞，我的大学同学。”

“真是稀客，快请坐，汉子，帮我倒杯茶给客人。”李路右手上还提着把刀，他把刀换到左手，右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握住史瑞伸出的手，说道：“挺面熟的，哪里见过？”

“是吗？”史瑞记不得了。

“……想起来了，几年前，我们在钟离汉医院的宿舍里见过，那时候我还坐在轮椅上，两条腿都打着石膏。”

“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好象听钟离说过，你是个刑警，执行任务时受的伤。”史瑞笑着说：“看来警察的记性就是不比常人。”

“史先生，您你先坐着，喝杯茶，我去去就来。”李路朝正在卫生间里洗手的钟离汉喊话：“哎，汉子，你帮我照看一下锅里的菜，我到巷口去买几瓶酒，马上就回来。”

钟离汉走进厨房忙开了。史瑞坐在沙发（违规词）上，心里七上八下无法宁静片刻，他已经看出来了，这里是个家，是钟离汉的家，可是一点都没有女主人和小孩的痕迹。他有点明白了，心渐渐地往下沉。

不一会儿，李路拎着几样熟菜和酒回来，酒菜都齐了。

李路端起酒杯，俨然一个一家之主：“来为远道而来的朋友，干杯”。碰杯之后，李路问道：“史先生家住哪里？”

钟离汉低着头，抢先回答：“他是北京人，两天前刚从澳大利亚回国。”

李路端着酒杯的手突然停在空中，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凝固，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应该就是汉子心里的那位。走了六年，今天终于又回来了，回来找他的心上人。

钟离汉把满满一杯的酒一饮而尽，酒杯底朝天晃了晃：“喝！把它干了！”

酒足人沉默，沉默不都是金。

“钟离，你的孩子应该快5岁了，是吧？”史瑞不问不痛快。

“你说什么？我哪来的孩子？”钟离汉满脸的惊诧。

李路哈哈大笑，看着钟离汉问道：“孩子？你有孩子？我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咱俩认识都7年了，这样的事情你也瞒着我？！”

“这么说，我写给你的信，你是一封都没有看到？”史瑞一字一顿，拿眼角的余光看着李路。

“是吗？你写过么？”钟离汉头也不抬。

史瑞想，八成是这个警察搞的鬼。

史瑞起身就要离开，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不想在钟离汉面前和这个男人冲突。

“不打扰两位，我该走了，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史瑞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急促下楼。

李路对坐着发呆的钟离汉大声吆喝了一句：“你楞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他叫回来？！”

钟离汉疯了似地跑下楼去，拼命地追赶史瑞，快要追上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什么，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史瑞听到后面的叫声，看到倒在地上的钟离汉，急忙跑回来把他扶起来。

夜很深了，他们走在无人的街上，默默无语，毫无目标，不知道脚下的路沿向何方。史瑞终于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钟离汉。

钟离汉打开信，一眼就看那张照片和信，什么都明白了，他的心被绞烂似的，痛得他弯下了腰，跪在地上，心里和肚里，都在翻江倒海，他张开口，胃里的污物从喉里直冲出来。

史瑞蹲下来扶着他，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狂吐不止。当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史瑞一把搂住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造化如此弄人，名叫命运这个无赖，总是让幸福毁在嫉妒的手上。深深的绝望无情地涌上钟离汉的心头，他把脸埋在史瑞的怀里，无声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