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男儿泪不轻弹

叮铃铃……，一阵紧促的闹钟铃声把史瑞从温暖梦乡里唤醒，他摸到开关打开床头灯，刺眼的亮光使他的眼睛睁不开。

他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惊呆了，Anne就躺在他的身旁！史瑞往自己的身上一看，立即吓得魂飞魄散 – 身上根本什么都没穿，小弟弟还是翘着的！他问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他好象梦到钟离汉，还云雨一翻，怎么会是她？

他慌忙抱上自己的衣服躲进浴室，拼命地冲洗着粘在身上的东西，然后套上衣服撞撞跌跌地跑出门去。

来早了，阿亮的货车还没有到。史瑞坐在门口的地下，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越想越不明白。他记得喝酒之前的事情，可是几杯一下肚就开始糊涂了，什么都是那么蒙胧，若有若无。他酒量不小，别说只是几杯低度红酒，就算是一整瓶二锅头也不至于使他烂醉到如此地步。

史瑞好象有些明白，愈想愈害怕，愈想愈觉得自己是个混球，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对钟离汉的爱，他太想念他了，记不清给他写过多少封信，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宝贝，为什么不回信，难道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你知道我心里的苦吗？我想回去找你，可是我走不了啊……

史瑞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实在忍不住呜咽起来……

阿亮的车停在鱼店门口，一下车就看见Richard蹲在地上，昏黄的路灯光下，阿亮突然看见史瑞的满脸泪水纷飞，心里一惊，知道他的伙记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啦？Richard？ ”

“没事。”史瑞糊乱地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开始卸货。

整整两个小时，师徒俩默默无言。天全亮了，阿亮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史瑞几眼，那张刚毅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可是从寂静的沉默里，他还是强烈地感觉到，伙记的心里藏着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想不明白，Richard受过良好教育，英文又好，为什么要走偷渡这招险棋，还借那么多钱，利滚利何时才能还清，辛苦挣来的钱全都进了那帮人的手里。

“Richard， may I talk to you？”（理查德，跟你谈谈行吗？）阿亮小心翼翼地问。

“Yes， please.”（可以，请吧）史瑞回答。

“你为什么选择偷渡呢？象你这样条件的人，根本用不着走这条路。”阿亮终于问出缠绕在他心头的疑问。

“在大陆我是个被通缉的人，正道根本走不通。”史瑞不忍心欺骗善良的老板。

阿亮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人模人样的Richard 居然是个罪犯，他顿时毛骨耸然心惊肉跳。

史瑞看出他的疑虑和恐惧，就问他：“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被通缉？”。

“为什么？”

当事情的经过，从史瑞的口中平静地道出，阿亮震惊了！澳大利亚的媒体早就大规模报道过这件事情，他原以为，那只是西方摸黑他的祖国，捕风捉影而夸大其词，没有想到真是这样，而且身边的这个伙记，也因此而不得不背井离乡。

阿亮的心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对不起，Richard，委屈你了，让你在我这里干苦工！”阿亮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低头对伙记说：“我真不是人，我付给你的工钱，连法定的最低时薪都达不到。”

史瑞根本不知道澳大利亚的最低法定时薪应该是多少，他只知道阿亮给的薪水比起其他华人店已经不算低了，于是他安慰老板：“阿亮，你别这么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在其他店里打工的人，连我工钱的三分之二都拿不到。”

“不，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给你加薪，只是你别告诉Anne，我想把这部分薪水直接交给你，平时你手头也需要钱花。那些人太黑了，如果你打的是普通工，两三年你都还不清欠他们钱。Richard， 我跟你一样，8年前我从广东偷渡到香港，然后转到这里。今后你就把我当成兄弟吧，有事你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就一定帮你。”

史瑞的心里充满感激，他没有奢望会遇上这么好的老板，看来是上天对他的补偿。

“我还真的有个忙需要你帮，我想离开Anne那里，在这附近找个住处，上班方便些。”

阿亮哈哈大笑：“这你可找对人了，我这个店的楼上一直都是空着的，放杂物，而且是Self-contained （自带卫浴），你要是不嫌弃，周末我和你一起收拾收拾，绝对不比Anne的地下室差”。

“那太好了，只是……我该付你多少房租？”

“Anne那里收你多少租金？”阿亮笑着问。

“100块一周。”顿了顿，史瑞接着说：“她只收我半价。”

阿亮简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100块一周？那还叫半价？就她那地下室里的一个破房间也值100块？！，就是60块都没人要！这个女人真是太狠了，想钱都想疯了她！”

史瑞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下子明白了，想到昨晚的事情，顿时觉得胃里翻波倒浪，恶心极了，来不及进厕所，就在工作间的水槽里，吐得天黑地暗……

阿亮让史瑞马上就搬过来，不收他房租，只要自己支付水、电、电话等费用就行。晚上收工的时候，阿亮亲自开车，帮助史瑞搬家。几个包就算是他的全部家当，他留了张纸条给Anne，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地下室。

第二天Anne打来电话告诉史瑞，他这样搬走是违法的，按照澳大利亚的法律，寄宿的房客要搬家，必须提前1个月通知房东，否则无论房客住还是不住，房东都有权利收取一个月的房租。

史瑞觉得很滑稽，什么违法？！他在悉尼的生存，本身就是违法。他冷静地告诉Anne，他的所有收入都在她的手上，她想怎么扣钱就怎么扣，只是希望在每个月的月末，她能给他一张还款清单，好让他知道，到底还欠多少钱，那些利息又是怎么算的，Anne爽快地答应了。

搬进鱼店的楼上，史瑞的心情非常好，能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已经非常满足了。鱼店楼上的面积和楼下的营业厅面积差不多大，有70几平方米，几乎就是一套完整的公寓，虽然很陈旧，倒也干净整洁。这种的设计在悉尼的商铺中，相当普遍。原来的设计就是让楼下做生意的人可以住在楼上。那里有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套卫浴，史瑞住在其中一间，而另一间则是仓库，放置食品干货和杂物。

阿亮帮史瑞搬完家，回到家里把今天的事情跟老婆说明，希望她可以谅解他的先斩后奏。阿亮的太太也是个马来西亚华人，和Anne本来就认识。听了阿亮的解释，非常支持丈夫。她虽然把丈夫管得很严，却也爱憎分明，对Anne这种欺生的做法十分反感。

“早就听说Anne开洗衣店只是一个晃子，背地里偷偷弄人蛇。平时看她有模有样，没有想到心那么黑，”陈太一边往丈夫的碗里加鸡汤一边说：“反正那里我们也不住，让Richard住也不错，有他在我们还放心，小偷不敢来嘛。”

阿亮是个惧内的主，大事几乎都是老婆做主，今天擅自做主了两件事情，一件已经解决，还有一件更要命，他刚一提给史瑞提薪的事情，话头就被老婆打断。

“吃错药啦你？有你这样的老板吗？伙记自己都没有要求，你倒主动给人家送钱？”陈太气得瞪圆一对美丽的眼睛。

“可我已经说了，”阿亮很着急，他一五一十地把白天史瑞跟他说的事情跟太太叙说一遍。

陈太沉默了一会儿，拍拍丈夫的肩膀，说：“这一回就饶了你，下不为例！以后凡是涉及钱的事情，你必须和我商量后再做决定！听见了没有啊，老公。”她狠狠地拧了一下阿亮的耳朵。

“哇哦，你轻点好不好？”阿亮觉得他的老婆今天特别可爱。

听了丈夫的话，陈太对Richard的好感倍增。她经常和他打个照面，可是除了问好之外，她和这个新伙记几乎没有讲过几句话。她只觉得，他手脚勤快，话特别少，做事干净利落，从他上手以来，丈夫的负担明显减轻了很多，有时候，她也偷偷多看他几眼，这个伙记确实长得很帅。

她万万没有想到，Richard还有那样的经历，性格刚烈的她，最欣赏这样的血性男人，她想，薪水是要提，可是那点钱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要帮忙，还是要往大的方面想。对于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民，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拿到绿卡。

“老公，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再帮Richard 一把？”陈太把脸凑近正在喝汤的阿亮。

阿亮糊涂了，他不明白老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再给他加工钱？”

陈太推了丈夫一把，骂了句：“好笨的猪脑！你就知道钱，难道没有比钱更大的忙了吗？”

阿亮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