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男儿泪不轻弹

从长福回来之后，钟离汉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林伯一家的离开，意味着史瑞和他的联系方法只剩下乡下老家的地址，同时也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可能在长福教课。他过去的学生几乎都是林武帮忙联系，林家搬走后他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找新的人蛇。

他变得非常郁闷，没有工作没有任何收入，已经花了李路不少钱，不知道何时才能还清。在这两个月里，他失去了十几年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这当头一棒打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未来在何方。

钟离汉的情绪李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帮他，跟钟离汉一起这么久，李路很清楚地知道，汉子是那种越痛苦越沉默的人，这个时候别人走不进他的内心世界，要走出悲情重新振作起来只有靠他自己。

李路心想，也许带他出去走走，心情会好一些，于是他拽着钟离汉陪他上街逛逛。

他们在街上慢悠悠地逛着，走过一家小诊所的时候，李路突然停下脚步，心想，如果钟离汉也能开一家这样的诊所，那该多好。

他拉着钟离汉走进诊所，东张西望起来。

诊所里的大夫看见李路拄着拐杖进来，以为是顾客上门，先是热情地招呼俩人，而后看他们没有看病的意思，就不再搭理他们，继续看他的报纸。

“瞎看什么？无聊。”钟离汉拖着李路转身离开诊所。

“我不是瞎看，我在想，你不也可以开个诊所吗？”李路的眼睛发亮，激动地对钟离汉说：“他能开，你为什么不行，你是名牌医学院毕业，又有在医院工作的经验，看点小病卖点药应该不成问题。”

钟离汉被李路一点拨，有点恍然大悟，是啊，技术上这完全可行，这种街道路边的小诊所，通常不会有疑难杂症病人，只是治些小伤看些小病，卖些常规药品，这样的工作还是难不住自己。

哥儿俩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索性继续沿着街道逛下去，只要一看到小诊所，就进去查看一番。逛了一整天，等回到李路家里的时候，俩人的心里已经很有把握，他们非常相信这确实是一条最可行的路，至少目前看来如此。

钟离汉的精神顿时开朗许多，他的生活似乎有了新的目标和盼头，倍感精神抖擞。学生时代的那股顽强不曲的拧劲儿，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想象不出，除了继续当医生自己还能做什么。可是在此之前，他老是钻牛角尖，认为自己已经离开医院，再也当不成医生，从来就没有想过做个体户自己开诊所，经李路这么一点拨，顿时海阔天空。

…… ……

自从钟离汉跟着李路离开村里之后，姨娘的心里一直踹踹不安，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又会招来什么祸事。她没有文化，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对外面的世界也知之甚少，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守着这个家，再有个孙子抱抱就心满意足了。

汉仔在家的那些日子，她过得非常舒心，原以为孩子这次会在乡下住下来，娶房媳妇，再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往后的日子就有了盼头。没有想到他只住了一个多月就跟着朋友跑了，居然也不跟琴妹子打声招呼。她看着汉仔长大，心里很是疼爱这个孩子，尤其看他跟大山亲，为娘的心里很是安慰。但是这孩子，哎，毕竟不是亲生的，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轻易说他呀……

姨娘正低头边喂鸡边想着心事，一抬头就眼见钟离汉风风火火地进了家门，看着孩子脸上的喜气，心想，这孩子八成是有喜事，或许找到工作啦？

“阿母，我回来啦。”听见汉仔喊她阿母，姨娘的心里象是喝了蜜似的。

“汉仔啊，这些天都去哪里啦，累身子骨的活你可不要做呀。”她一边上下打量着孩子，一边伸手轻轻拍去汉仔身上的尘土。

钟离汉扶着母亲在凳子上坐下，兴奋地对她说：“阿母啊，我还想继续做医生。”

他把在城里开诊所的想法跟姨娘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姨娘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虽然一辈子呆在农村，但是有些道理她还是明白得很：“那敢情好哇，汉仔啊，你听阿母一句话，无论什么世道，当郎中的总是不愁没有饭吃，谁家都有个病不是？有了病就得看郎中不是？娘只听说有饿死种田的，没听说过饿死郎中的。只要你还当郎中，阿母我就是有十个心都放回肚子里啦。”

“姨娘，您说得对极了，就是这个理，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告诉您这喜事儿。”

姨娘心里高兴得直点头，拉着孩子的手不肯放：“汉仔啊，在城里当郎中，你总得开个铺子吧，那得不少钱哪。跟阿母说说，要多少钱哪？”老人家一点也不糊涂，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

“您别担心钱的事儿，我会想办法的。”钟离汉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连一点谱都没有，他知道没有五六万是绝对办不成事情的，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太阳还没有落山，姨娘就在厨房忙着做晚饭，钟离汉也帮着切菜烧火。等吃过晚饭，钟离汉就把自己关进屋里收拾东西，该装箱的装箱，该打包的打包，准备带往城里。

姨娘见钟离汉上了楼，急急忙忙赶到费小琴家，把琴妹子叫来。

费小琴一听说钟离汉回来了，顾不得等老人家一起走，一个人飞快地跑到钟离家。她三两步就上了楼，敲开钟离汉的房门。当她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出来，今天她的汉仔哥心情不错。

钟离汉把费小琴让进屋里，将房门开到最大，用一把椅子撑着门板，以防风把门吹关上。

费小琴坐在窗口的旁边，底着头不说话，钟离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两人干瞪着眼颇有些尴尬。费小琴看着地上绑好的行李，心里疼痛起来。

“听姨娘说你刚回来，看样子你又要走？” 她的视线转到窗外的竹林，心却放在他的身上。

“是。”不知道为什么钟离汉在她面前总有些心虚。

“汉仔哥，你就这么瞧不上咱老家？”

“不是。”

“姨娘刚才说，你要到城里开个什么铺子，还继续当医生，是吗？”

“是。”

“汉仔哥，你很讨厌我，是吗？”

“不是的……小琴……我……”

“汉仔哥，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以前我以为你话不多，可是前些日子看见你和那个姓李的警察，整天有说有笑，可是每次你一见我，舌头就好象打了结。”费小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钟离汉无言以对，费小琴说的是实话，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不至于伤害她。

“我真的那么讨人嫌吗？我等了你整整9年……”

费小琴突然从后面把钟离汉紧紧抱住，脸贴在钟离汉的背上伤心地哭起来，哭得胸部不停地起伏，哭得天昏地暗。

钟离汉慌了神，简直不知所措，他把费小琴从身后拉到面前，张开双臂轻轻地搂住她。他知道，这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孩非常喜欢他，然而没有女人可以走进他的心。

费小琴倒在钟离汉怀里哭了许久。

“都是我不好，别哭了啊。”钟离汉的心柔软下来，用手轻轻地摸着费小琴的头发说：“我对不起你……”

费小琴的双臂绕过钟离汉的脖子，猛地把自己吊在钟离汉的胸前，昂起脸，急急地寻找他的嘴唇。最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他心里猛地一惊，头一偏避开了她的嘴，顺势把她的头揽进怀里。

费小琴的身体，在钟离汉的怀里不停地扭摆着，她用身体不停地摩擦着他身体的正面，手不容置疑地在他的脸上、脖子、背上来回游走。他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脸上烧得很，可是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下面没有起来，这才定了定神，轻轻地拍了拍费小琴的背，巧妙地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钟离汉终于明白了，无论他如何装傻，这个姑娘都不会死心。

“小琴，我……你的心事我明白，可是……我们不可能。”他结结巴巴。

“为什么？”费小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的心里早就有人了。”钟离汉直截了当，他不想再隐瞒。

“如果你和那人要是走不到一起呢，你会要我吗？”费小琴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钟离汉避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即便我和他走不到一起，我的心别人也进不来。”

费小琴再次哭起来，“我不进你的心行吗，汉仔哥？我只要在你身边，天天伺候你，行吗？”

好一个痴情的女孩，钟离汉的心被感动了，他一把拉过费小琴的手，把她放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地拍着，他的眼睛潮湿起来。他知道爱一个人有多苦，思念一个人有多累，他更知道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是多么绝望。

“你听我说，小琴，这对你不公平，我们俩人之间，隔着一扇永远不会开启的门，”钟离汉的手紧紧握着费小琴的手，“你可能早就从夏明那里听说一些我的事情，他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我的心门无法向女人开启，我努力过，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费小琴底头无语，聪明的她知道，虽然自己被拒绝，可是他心里的一角已经向她打开了。

“别等了好吗，找个真正喜欢你的人，别让我太内疚，好吗？”钟离汉几乎在恳求。

费小琴起身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来，坚定地望着钟离汉对他说：“我会一直等着你，那个姓李的警察等得了，我也等得了！”

钟离汉楞楞地站在那里，半天也移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