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男儿泪不轻弹

转眼间，钟离汉的诊所已经开了一年多。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个诊所经营都是非常成功的，当初选择在长途汽车站的对面，实在是个明智的决策。其实选择这个地点，并非因为他有什么经营眼光，只是恋家情结而已。他想让那些从家乡来的亲人们，一出汽车站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诊所，用不着满城市去找。

当初李路陪着他满城里到处找地方，折腾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有看中一个，要么地点不理想，要么店面大小不合适，要么租金太贵。后来钟离汉回了一趟老家，第二天从乡下赶回城里的时候，一出车站就看见马路对面有间铺面招租，一问价钱也十分合适，和李路一商量就定下了，马上找到屋主把合同给签了。

接着李路动用他所有的关系，很快就把所有的执照和手续给办齐了，看来手里有枪的人就是好用，钟离汉笑着挤兑他。等手续一齐全，钟离汉就开始简单分隔室内空间，购买必要的设备，购进药品等等。这些都是钟离汉的专业范畴，驾轻就熟的事情，就这样他们俩合股开了这间诊所。

诊所刚开张的时候，生意就不错，虽然真正来看病的人不多，但是由于地点的关系，来买药品的人真不少。几个星期之后，他们就已经掌握了药品销量的规律，坐长途车进城里的人，路上颠簸得不舒服了，总要来他这里买点什么，上外地的旅客，也要上这里来买点路上用的药。

诊所里的事情李路有些爱莫能助，他根本不懂医学，只认识几样最常用的药品，最多就是做个帮手帮忙收钱。眼着诊所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地好起来，李路的心里特别开心，他对钟离汉说，咱的孩子越长越大啦。钟离汉笑着回答，你要真是想孩子，娶个媳妇生一个。

忙碌中时光飞逝，李路的腿早就完全康复了，他丢弃拐杖回刑警队上班。由于受过重伤，警局不再让他跑外勤，他从一个自由人，变成了一天八小时坐班的小警察。

尽管诊所已经请到护士，用不着李路帮忙，但是他每天一下班还是马上赶到诊所，等着钟离汉收工后一起回家。然而他们俩同室而住，却不同居，而是分别睡在两个房间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李路越来越受不了，他太想钟离汉，同住一室，却还要忍受思念之苦。

…… ……

费小琴每星期都会拿到一两封海外来信，几乎从不间断。一年过去了，那些信已经把她的抽屉塞满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过感动，也有过心痛，可是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什么感觉，相反每次看信都特别心烦。

她实在搞不明白，两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粘粘呼呼的关系？她越想越生气，天底下男女相配天经地义，两个男人算什么？能干那事吗？能生儿育女吗？敢面对家里人吗？敢面对乡亲吗？费小琴越来越觉得汉仔哥应该娶她才对。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办法，如何才能让那个讨厌的男人不再给她的汉仔哥写信。她的文化不高，可人不笨，她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老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露馅，她表叔的儿子，那个邮递员陈为金，也经常问她说，钟离汉的信可真多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出国的事情还没搞定？

她觉得这个陈为金跟过去也不一样了，每次把信交给她后就不想走，老是找借口跟她聊天，一聊就是好一会儿，好象对钟离汉越来越感兴趣，目光也时常令人琢磨不透。

费小琴心里越想越害怕，一不小心滑了一脚，一*坐到地上，痛得她直咧嘴。

“琴妹子，你小心点呀。”姨娘看到费小琴跌了一跤，急忙跑过来问：“摔着哪儿啦？”

“没事，姨娘。”她拍了拍*上的黄土站起身来。

“没事就好……琴妹子……”姨娘欲言又止。

“姨娘有事吗？”费小琴搀扶着姨娘往钟离家走去。

“想让你陪我进城里走一趟。”老人家觉得不好意思。

“看汉仔哥，是吗？”费小琴心里很高兴，可是脸上故意装着一本正经样子：“你上个月不是刚上城里去看他了么？”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老人家指着晒在地上的草根说：

“我这心里老觉得不踏实。上回咱们去了，看见末仔那里生意太忙了，我怕他累着，想弄点草药，炖只兔子，给他补补身体。”

“那好啊，我明天就陪你去。”费小琴高兴地答应下来。

老人家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起来，她连夜把草根熬成汁，又把兔子宰了，把煮开了的肉和汤倒进一个肚子大、口子小的陶瓷罐里，拿荷叶盖住封口，用绳子绑好，再将罐口用泥土封严密，最后将陶瓷罐放到碳火上，慢火炖上好几个小时。

老人家记得孩子最喜欢吃这道补汤，她想，她只能指望这个孩子，他虽然不是亲生，可是比亲生的还亲。这不，才一年，他不但把以前她给的钱全都还给她，而且还不停地给她很多零钱花，邻居们都知道她是村里最有钱的老太婆，羡慕她有个好继子。可是孩子的生意，她一点也帮不上忙，她能做的就是熬补汤，给孩子补补身体。

费小琴回到家里，早早地吃过晚饭，躲进房间苦思瞑想，她一定要阻止那个讨厌的男人再给钟离汉写信。也许只有假冒钟离汉的妻子骗那个男人，才有可能让他彻底死心。可是怎样才能使他相信？琢磨了老半天，费小琴终于有了主意。

第二天，费小琴起个大早，到村头的夏明家借个照相机，然后直奔钟离家，带上姨娘，乘早班的长途车往城里赶去。

姨娘把那只装着补汤的陶瓷罐子，用毛巾包着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路上半点都不敢放松，一直抱着，颠簸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到城里的车站。

她们一出车站穿过马路就到了钟离汉的诊所。

看到姨娘钟离汉高兴极了，赶紧起身给她们让座。看见姨娘手里抱着的罐，他明白了，母亲肯定又给他做补汤，他特别喜欢这道汤，除了姨娘做给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吃到这样的美味。

“还是阿母疼我啊，您一路这么抱着，肯定累坏了吧？”钟离汉边给病人拿药，一边和她们说着话，“谢谢你啊小琴，每次都麻烦你陪我阿母来。”

这是一天里比较繁忙的时候，顾客不断。费小琴陪着姨娘，坐在靠后的座位上，看着钟离汉他们忙碌。

每次看到孩子，姨娘都特别高兴，尤其看到生意这么兴旺，把孩子忙得团团转，她又心疼又欢喜，眼睛不停地随着孩子的人影转，心里头美滋滋的。

费小琴一路心事重重，她一直都在琢磨，如何才能跟钟离汉拍一张“有说服力”的照片。她知道钟离汉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是一本正经，从来不曾主动牵过她的手，想让他跟她一起拍一张亲热照，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免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走进诊所。年轻的女人一进门就问：

“大夫，我孩子的肠子跑出来了。”她一脸紧张。

费小琴一听，吓一大跳，全身毛孔都竖起来。

“来，让我看看。”钟离汉接过孩子，把他放在检查床上，就要检查小孩的后面。

“不在那里，在肚子上。”年轻的母亲把孩子的上衣解开。

钟离汉一看忍不住笑起来：“没事，别担心，这叫脐疝，挺常见的。”

“真的？”她还有些不相信，“怎么会这样啊？”

“刚出生的婴儿，脐带周围的肌肉没有长全，这时候，如果婴儿的腹压高了，就会把这里撑开，往外鼓，严重的时候，小肠子真的也会随之外突。原因通常是小孩子排便的时候太使劲，或者爱大声哭闹。”

“那我该怎么办啊？总不能看着它就这样突出来？”

钟离汉微笑着解释：“你孩子的情况不算严重，你只要找个硬的纸板，用剪刀剪成罐头盖大小，用柔软的布包好，绑在孩子的腹部，盖住肚脐上面，一段时间之后，一般都会消失。你要注意的是，保持孩子的大便通畅，尽量少让他用劲大哭就行了。”

那女人对钟离汉的解释，显然十分满意，她整理好小孩的衣服，要掏钱：“该付你多少钱呀，大夫？”

“不收钱，我既没有给你开方子又没有拿药，诊费就免了。”

那女人连忙道谢，这时候一直站在后面的费小琴，把孩子从钟离汉手上接过来抱着，轻轻地抖了两下，那孩子居然嘎嘎地笑了，可爱得很。

费小琴一下子有了主意，对那女人说：“你这孩子多可爱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孩子，让他跟我照张像吧。”

年轻的母亲爽快地答应了，接过费小琴递给她的像机就拍。

钟离汉站在一旁偷着乐，费小琴拉上他，叫上姨娘，三个大人加上一个小孩，进入了镜头。那女人又让费小琴往钟离汉的身边挪一点，费小琴顺势把头靠在钟离汉的肩膀，一幅近乎完美的“全家福”得来全不费工夫。

费小琴拿着像机，直奔冲印店，一小时后就把照片冲洗出来。

回到家里费小琴把自己关进房间，她绞尽脑汁终于写了一封不到半页纸的信，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按国外来信的地址寄了出去。

之后，她又收到两封来信，然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了，费小琴那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可是，她时常感到不安，心里有种奇怪的东西在折磨她，使她的恶梦渐渐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