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小说：男儿泪不轻弹

夜幕降临，悉尼的街道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史瑞回到家里，刚把车停进车库就累得趴下，都不想下车了。这个旅游团的行程前后长达5天，他一人既是司机又是导游，还要管十几个人的饮食起居，累得他快要虚脱了。在车上躺了一会儿，他强打精神拎起旅行包下了车，打开车库里通往厅的门，总算回到了家啦。

他把包里客人给的小费倒在床上，好几种钞票，有澳币、美金、还有港币，一卷一卷的，他数也不数，直接扫进一个大铁盒子里。感觉肚子饿极了，他走到厨房，一眼就看见台面上的信盒子里，装着一封红色的挂号信，是从DFAT（Department of Foreign Affairs and Trade）寄出的，史瑞立即明白，里面装着他的澳大利亚护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有一本属于自己的护照了。从他踏上澳大利亚的土地那天起，他就一直盼望着这本东西，5年多才拿到它。护照上的他依然帅气凌人，只是名字不再叫做RUI SHI了，而是真正的英文名：RICHARD SHI.

看着手中的护照，他思念起深爱的人。

…… ……

三年半前的那天，他收到钟离汉妻子的来信，那封信几乎毁了他。

当晚，他走进洋人的酒巴，醉得天昏地暗。当最后一个客人走光的时候，他被请出门，摇摇晃晃地来到附近的一个公园，卷曲在公园里的椅子上，春初悉尼的夜晚依然寒气袭人，他的全身渐渐地被冻僵了，然而他没有感觉。等醒来的时候，他的全身冰得象块铁。回到打工鱼店楼上的住处，浑身已经从冰冷变得滚烫，他病了，病得不轻。

后来病好了，他辞去鱼店的工作，开着一辆破车在澳大利亚的东南部海岸线上流浪。

露宿风餐的时候，他曾经问过自己，理想真的那么重要吗？他为了理想才背井离乡，失去深爱的人，和父母亲人不得相见。无数个不眠之夜里，他把泪水流干了。

半年以后他又回到悉尼，几乎身无分文。他在报纸广告上找到一个出租房间，搬进这里。住在隔壁房间的罗杰，是南威尔斯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周末兼职在一间旅游公司做导游。那间公司业务繁忙，正好要招一个会说英语和华语的导游，罗杰就推荐了史瑞，就这样他顺利地进入一个他陌生的领域。

几个月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史瑞开始有些厌烦这份伺候人的工作。他主要接待来自亚洲的游客，特别是来自大陆台湾和香港的游客，时常有人对他吆三喝四，走完正常的旅游线路后，又被要求带他们去逛红灯区，稍微服务不到就会被投诉。

可是收入的丰厚不能不说有吸引力，薪水、小费、购物消费的佣金，一趟三四天的线路下来，挣个小几千澳币，已经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情。

史瑞的生活聊无生趣，在客人的面前，他的脸上戴着一幅微笑的画皮，一回到家里，他匆忙地打发了肚子和身上的卫生，倒头就睡。无论公司安排给他多么艰苦的长途，他从来不拒绝不抱怨，通常二话没说，拿起客人和线路资料就走。

时间一长，公司的主管渐渐地了解他的脾气，常常把最艰苦的活派给他。于是悉尼的住处几乎成了他的旅店，而他真正的家，似乎已经搬到那部12座的旅行车里。

做了整整的三年的导游，他的银行户头里攒下了一笔可观的数目。

…… ……

史瑞看着手上拿着的这本澳大利亚护照，心情淡如止水

他记得心爱的人对他许过诺言，无论他走到天涯海角，都会来找他。可是才过了一年半，钟离汉就结婚了，永远地背叛了他们的誓言。

史瑞的心里没有怨恨，只有内疚，因为他没有忘记长福那个漆黑的夜晚，只顾自己逃命的他，把心爱的人丢弃在漆黑的旷野。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的情形，还是无比清晰地一次又一次在史瑞的脑海里闪现，无法摆脱。深深的内疚已经折磨了他整整六年。

他以为时间会冲淡自己对钟离汉的思念，然而那思念的根却越扎越深。每一次自慰，都是伴随着对钟离汉的思念和幻想达到高潮，每当第一波快感来临的瞬间，他总是喊着心爱的人。

传真机突然响动起来，公司的一份特急传真到了，明天本来是他的休息日，可是公司让他再接待一批客人，从大陆来的，只有四个人，让他务必接下。

他猜得出，肯定又是哪个导游不愿意接这单没有油水的活，开溜了，把这根骨头丢给他。

史瑞虽然知道其中的奥妙，但是他从来不挑食，更何况他的上司也时常给他派些特别好的肥缺，让他一趟就能挣到以前在鱼店打工时好几个月才能挣到的钱。

他仔细地看了传真里重要的资料，熟记客人的名字，线路经过的风景点，考虑应该在哪里停靠，解决吃饭和方便的问题，算计着该带客人去哪家店里消费。

等一切都成竹在胸，他才意识到快食面已经泡烂了，匆忙地吃了几口，到浴室冲个热水澡，倒在软绵绵的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开着旅行车，到机场接人，然后往宾馆里送。等到了宾馆，他熟练地收起客人的护照，到总台办理好入住手续，接着把这趟行程的路线跟客人做个简要说明，然后领着他们住进各自的房间。两个小时后，他召集客人到在楼下的大厅集合，吃午饭，下午到悉尼港湾（HARBOUR）参观著名的悉尼歌剧院等风景点。

这趟活虽然没有什么油水，却挺轻松，而且就在本地。史瑞熟悉这些地方的每一个角落，这些景点他已经走过无数遍了，这些在电影和电视里看起来美伦美幻的地方，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吸引力，然而他依然兴致勃勃地带着四个客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不时地跟他们讲解和介绍着。

下午的行程很快就过去了，他把客人带到唐人街的饭馆吃过晚饭，然后把他们送回宾馆，交代第二天的行程之后，史瑞离开宾馆。正当他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客人中一个姓金的中年男人追上他。

“史先生，这一点小意思，你拿着。”金先生塞了一张面额不小的港币给史瑞，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晚上史先生要是有空，能不能带我去一个……男人去的地方？”

看着金先生满脸的不自在，史瑞觉得对方有些可爱。多数的客人，在提这样要求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不就是到红灯区玩玩吗，正常得很。

史瑞朝对方微微一笑：“没问题，我先回家一趟，两小时后我在宾馆大堂里等你。”

金先生没有回去，他依然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张了几下嘴，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我说的地方是……男人找男人的地方。”

史瑞楞了片刻，看着眼前这位自己的同胞和同类，他感到有些亲切，温和地说：“我完全明白，今晚我就带你去，我们两小时后见，不见不散。”

回家的路上，史瑞始终无法把精神集中在方向盘上，他觉得心里有种东西在蠢蠢欲动。

在悉尼生活了好几年，一次也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他突然想起来，成人杂志上也许有那些地方的广告。于是他拐进一间不小的成人用品店，转了一圈，琳琅满目的性用品让他有些头晕目旋。店里的一个职员注意到他，走过来问：

“Hi there！ How can I help you？”（喂先生，我能为你效劳吗？）

“I am wondering if you‘ve got some information of gay entertainment businesses.”（我想找GAY娱乐场所的资料）

店员微笑着递给他一个小册子：“You can find everything you need in it.”（在这本指南里，有你要任何的东西）。

“OK. I take it. How much is it ？”（我要了，多少钱？）

“Well， it‘s free. You can take two if you like.”（免费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多拿一本）

史瑞谢过店员回到车上。当他一翻开那本册子，心就止不住狂跳起来，十分露骨的真人照片广告，密密麻麻，几十页，少说也有几百个广告。他从来就没有想到，悉尼有这么多同类人的去处。他仔细地挑选几家离这里近的，用笔圈出来，又把那几页的下角打了折。

他急忙赶回家里，一头钻进浴室，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一套整洁的便装这才出门。